非常规事件调查组(162)
我在某个神志不清的时刻,也抱住他的脖子,啜咬他的耳肉:“我也喜欢你。”
黑暗中,我似乎听见他在低笑。
他捏着我的鼻尖:“异崽,不是那种客气的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我枕在他臂膀上,半梦半醒:“我知道。”
“那你一开始……”周秦锲而不舍道:“一开始在西安,我说喜欢你。”
记不清自己说什么了,也许说了,也许没说,囫囵梦呓:“我说了。你又说你是开玩笑。”
因为我帮了你的忙,因为救了你好几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我以为,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原来那时我会错意。
周秦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按住我:“以后没有任何玩笑,每当我说这样的话,就是我想和你休产假的那种喜欢,懂了吗?”
我睁开眼睛,他摸我的脸:“尤异,做我的家人。”
“……”我在黑暗中,好像感觉到泪水。
从时光深处落下,在那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曾无比期待爹娘带我出去,可他们总是说,我永远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至亲,我没有家人,将来也不会有朋友。
能保住这条性命,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取出肋骨,我躺在地牢中,痛到生不如死。我问哥:“我来人间,是来受苦刑么,那为什么爹娘当初…要生下我。”哥哥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我。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宿命了。
后来,周秦改变了我的命运。
长老曾预言我亲朋散尽、不得善终,我以为,那是我必将经历的未来。
我说过,预言,是既定的未来,不可更改。
但周秦让我明白,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我还活着,也不是孤家寡人。
周秦的掌心摩挲我的面颊:“异崽,你愿意吗?”
我们在黑暗中注视彼此,未知全貌,却能想象出他此刻郑重的神情。
在开始与最后,无论他问我多少次,我想,答案都只有一个。
“好。”
第90章 番外2补-尤洛 奔赴天意
很小的时候, 我听过夸父追日的故事。
那是属于上个时代的神话,在族谱中落了几笔,浅尝辄止, 我去了地下室,把这个故事讲给我那可怜的弟弟,他才三岁,什么也不懂,只会舔着指头傻乐,冲我叫:“哥、哥!”
我尝试过, 让他变聪明点, 对, 就是揠苗助长的意思, 我们一族精通草木、擅使巫术, 我不介意让他成为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必须承认的是,我对他没有多少亲情观念, 也毫无兄友弟恭的想法。我配完药后, 掰开他的嘴直接灌了进去。
他哭得很大声,我嫌他烦,警告道:“如果你继续哭, 以后我都不会来这里。”
令我欣慰的是,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止住了泪水,背对我坐在墙角,难以控制地呕吐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的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我只是希望他变聪明一点,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 他不幸死去——
哦, 那可就太不幸了。那意味着我必须去寻找下一个实验对象,但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成为这样的耗材,因为即便他死了,也无人在意。我更不会因此受到严苛的族刑的惩罚。
尤异,他是活在地下、永远也不能见光的多余物。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他中毒了,在三岁那年,那个夏天的夜晚,口吐鲜血,面部青紫,即将断气。我盘坐在笼子外,合上锁,平静地看着他。他缩在墙角,十指用力地扣进墙面,一个早就该死的三岁小孩,竟然也会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他在极度痛苦中,回头看我。夜明珠照亮了狭窄的牢笼,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双大的过分的眼睛,没有悲伤或恼怒,只是疼痛,我的神情大概足够冷漠,他蜷缩起来,并不求救,血水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刺目嫣红,令我兴奋。
他要死了吗。我站起身。
爹娘来得很不及时,在我观察到最终的实验效果前,他们突然闯入,将我推开,他们把他抱走了。我的弟弟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娘的怀里,奄奄一息,他甚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离开地下室,我看着笼子里的血,蜷了蜷五指。
救活尤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娘不允许我踏足地下室半步。
我找到了长老,告诉他我学会了很厉害的术法,可以让一个人百毒不侵,而这个术法,有待成熟,我希望能交给我一个试验品,如果我能在试验品身上取得成功,那么我愿意将术法的秘诀交给长老,而非我的爹娘。长老欣然同意,他不遗余力地夸赞我真是一个小天才。
但我族本就人丁单薄,这万毒森林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因此肆意伤害亲族,是凌迟处死的重罪。
长老小心翼翼地问我:“咱们这些人里,你觉得用谁最合适?”
我看着他,长老低下头,不停捻自己的白胡子,我笑了下:“地下室里不是关着一个么。”
长老转忧为喜,开怀大笑,拊掌道:“那好,就交给你了。”
那之后,我就能违背爹娘,光明正大地进入地下室。
我把自己的亲弟弟制成了毒人,从他三岁一直到十二岁,九年间,不停地喂药喝毒浴汤,我按照古法,在他身上一一加诸实验,他吃了很多药,因为中毒彻夜难眠,缩在笼子里吐血,手脚痉挛,他的脸色从红润变为惨白,他时而神志不清,时而暴躁撞墙,或者因痛苦扭曲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在夜明珠晦暗的光芒下,浑身伤痕,泪流满面。
爹娘指责我:“那是你的亲弟弟!”
我反问他们:“那也是你们的亲骨肉,你们在乎过吗?他死了,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解脱?长老和族长有多想毒死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只有百毒不侵,他才不会在不间断的暗算中,轻易丢掉小命。爹娘好像明白了,此后不再过问。我没有替自己洗白的意思,只是我需要一个借口说服他们罢了。
万毒森林中的人,迂腐、愚昧、蠢笨,自以为偏安一隅,就能保住这苟延残喘的部族,真是…何其天真。
这世间广大,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只要把一个未及冠的小孩永远压在地下,不见天日,就能保住蚩尤族的长长久久?!可笑至极!
那天,我掐着他的脖子问:“尤异,如果你死了,长老他们会不会高兴坏了?”
可怜的蠢弟弟,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地抱住我的手腕:“哥…哥…出…去…”
哦,昨天哄他喝药的时候,我答应他,如果喝完了,就带他去族里的学堂,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年纪的小孩。我放开他,甩了甩手,杀死一个蠢货,实在太没有成就感。
我已经不想杀他了。
尤异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伪装,给自己满脸糊泥,只能看清眼睛、鼻子和嘴巴那种,像侍奉的童奴,拽着我的衣摆,小心翼翼跟在我身后,我们去了学堂。
我说:“洗干净你的脸,没有人见过你。”
愚蠢的废物弟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把泥灰抹去,兴高采烈地对我笑:“上…课!”
这个…结巴。我把他踹到自己位置坐下,旁边多嘴的人问:“尤洛,这是谁,没见过他?”我懒得回答,跳下吊脚楼,把他留在那里,深入万毒森林中,独自采摘我昨日看中的那株毒草。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学堂,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在吵闹,学堂的同龄人围着一个□□打脚踢,而在他们的拳脚中间,我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废物弟弟。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僵在那里,我自认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为之动容,但那一刻,我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大抵是因兄弟间心绪相通?我不知道,我无法确定,我想更久地旁观,尤异到底会被他们殴打成什么惨样,我也好奇于,我教过他拳脚功夫,为什么他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