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无限](98)
直到现在,商池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他才彻底想明白。
这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真正的身躯,而是一具所谓的神明用沙土做成的假物。只有携带着代表身份的工作牌,才能让他们继续凭依在这具身体上,不至于在对自己的迷茫中真的变成一堆泥土。
不只是他们这些游戏者,这个副本里的那些村民也都是一些用泥土做成的假人。
这里的神明可以收取祭品,完成愿望。最开始在这里的村民无疑是清楚这点的,他们想要许愿,但是又不想要真的献上祭品,于是就用泥土捏成人形代替自己成为祭品。当他们发现这么做了之后愿望正常地完成了,他们就以为自己真的欺骗了神明。却没想到实际上神明已经收取了自己的祭品,用泥土替换了那些人的身体。
所以当这些人破坏祠堂的时候,也在破坏组成自己身体的神明的力量,所以开始慢慢变成泥土。
这个时期的神明相对已经是最无害,因为村民虽然有在进行许愿,但是这个村子还能正常地维持下去,有小孩出生,甚至还和外界有联络。
或许是这些村民以一定的方法限制了这里的神明,本身许下的愿望也极为谨慎,也或许是神明本来就没有真正地醒来。
无论是因为什么,但至少在那个时候,除了许愿这点,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位置偏僻且排外的小村庄,甚至还有个旅馆可供外来的旅人居住,还印刷了宣传资料——直到修路团队的到来。
修路本身,就代表着村民渴望去往外界,他们还想要摧毁祠堂,这毋庸置疑在和神明的交易中毁约。
修路这点,更是要破坏掉这座山的结构。而这座山,可就是神明本身。
从商池看到这座泥土堆成的山的时候就有在猜测,如果真的要找出什么怪异的根源,那么或许是脚下的这一整座山,这也应和了这个副本里这个村子现在的名字——山神村。
最后神明彻底完成了村民的愿望,而这些村民也就变成了一堆泥土组成的死物,在这个村庄中徘徊,为神明引诱下一个前来许愿的人进行祭祀。
商池这些游戏者,就是在已经扭曲的祭祀中,无知无觉地将自己的身躯作为祭品献上去。
但现在问题来了,他们献上去的身躯会在哪里?
商池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身躯,就算完成了副本的任务,也未必会有用——或许就像阮菱描述的那样,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副本里。
他只能进行推测,至少在和岳洪对话的那个时候,他们身上还没有工作牌,当时使用的应该是他们自己的身躯。
而如果要找回自己的身躯,他还要先想办法回到真正的世界里。
在这个副本里,游戏者最开始接触到正常村民的世界是一个世界,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拍摄着关于这个村庄的纪录片。这也是唯一安全的世界,但当游戏者们发现了这个世界平静之下掩盖的异常,并且进行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会落入那个异常的小世界里。
这些小世界是这里的神明借由扭曲的愿望创造出来的世界,就比如现在商池出现的世界。因为这些村民集体想要摆脱祠堂的束缚,跟随修路团队离开这个偏僻的村子。神明就把推翻祠堂的这一天作为他们的愿望,扭曲地在这个小世界中一再重现。
既然他们的愿望是“推翻祠堂”,那么在这里不断地重复推翻祠堂的过程,不也是一种实现愿望吗?
还不止这个,像那个没有了五感的小孩,他的家人为他许下了愿望,希望他能够活下去。于是他就变成了这种怪物,像狗一样吃着旅馆院子里的碗里的食物,但他确实是活着的,也将一直活下去。而孙亦春进入侧屋时看到的小孩的屋子,则代表了小孩本身的愿望,他在这个屋子里持续地等待着自己的家人来接自己。
这些被神明扭曲完成的愿望会组成空间不同的小世界,和真正的世界重叠在一起。只要你去感知,去接触,就会让这些诡异真正地出现,并且让你变成其中的一部分,所以孙亦春死亡的时候完全重现了她描述中的那个小孩的样子。
不能继续在这种扭曲的小世界停留,商池心想。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现实是,他连这个侧屋都出不来,只能在这个即将倒塌的房屋中,等待真正的恐惧发生。
在这个时候,似乎除了外力,商池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
要许愿吗?
这个静静躺在商池手上的工作牌,似乎在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让他像侯泽一样许下愿望。献上了祭品的他们能够许下任何的愿望,离开这里或许也就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不需要许特别大的愿望,因为这种愿望很容易会被扭曲。只要像侯泽那样,许一个简单的直接的愿望,比如互换位置,神明就没有办法扭曲愿望。
但商池只是盯着工作牌看了许久,然后在心里无声地对自己说了个“不”。
他不可能选择许愿,他没有忘记,许愿就是和神明的交易。他们现在是献上了祭品,但是在没有许下愿望之前,都是交易没有完成。而他们的祭品就是他们的肉躯,等到许下了愿望,怎么可能打得破和神明的交易。唯有不完成交易,才有取回自己身体的可能性。
出于谨慎,商池甚至连也“如果要许愿不如直接死亡”这种偏激的想法都没去想,孙亦春的死亡就是对他的警告,毕竟孙亦春最后是喊着“我要死在这里”然后皮被剥去死亡的。当时那种情况,她根本不能算是许愿,只是绝望之下一心想要死在这里。
但是神明不管这些,他把“彻底死在这里”扭曲地作为了孙亦春的愿望,并且为她实现了。
商池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以免自己强烈的想法变成了愿望实现。他将工作牌放回口袋,抬头看向面前的窗户。
他在原地这么思考了不短的时间,本来就已经近在咫尺的推土机已经彻底靠近了。他能够听到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还有房屋倒塌的声响,只听这些声音都能够感受到整个侧屋在怎么一点点被压碎。
但身处在侧屋中的商池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些物体落地的声音就发生在他的脚下,但是并没有什么东西真的掉下来砸到他。
但这并不等于他安全了,因为比被压死在屋子的废墟之下更恐怖的东西正在等待着他。
屋内屋外似乎被怪异地割裂开成两个空间,屋子外面是推土机在压碎屋子,里面却只有无尽的看不见的黑暗。一般的黑暗并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一种称作黑色的颜色。真正的黑暗是盲人的视觉,是正常人捂着一只眼睛看世界时,看不见的那只眼睛所窥探到的世界。
而周围这些的黑暗就是如此,这些黑暗仿佛一种有生命的物体,能够吞下所有的光,你完全没有办法对其做出空间的判断。
只有窗户招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商池的上半身,让他的视觉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但这唯一连接着两处的窗户也在摇摇欲坠,不断有各种屋子的碎屑从上面落下,唯一的光源也因此不断地闪烁着。
和外界相连的窗户随时会彻底消失,周围的黑暗似乎随时要彻底蔓延到商池的身上。或许商池能站在这里安全地想这么久,就是因为这点光。
商池却在等待着,甚至还有闲心继续思考,他已经确定自己身处的这个侧屋,就是之前侯泽和孙亦春进来的地方。并不是说明另一个空间的存在,祠堂就是祠堂,没有什么不同的祠堂。
从他醒来看到那些柜子背后的字迹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了,这些不同的空间就是通过同一个祠堂联系在一起的。
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作为那些村民和修路团队准备推翻祠堂那一天的再现,那些柜子为什么背后会有着他们这些游戏者的身份?这个世界的背景时间线远远早于他们这些游戏者进入这个副本的时间,这里不该出现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
商池又再度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这个侧屋的时候,所看到的从柜子里出来的侯泽和孙亦春,他当时被寄生在侯泽身上的祝风清干扰了判断,以为这些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是龟龟啊伪装的。等他自己从柜子里出来,明白这个柜子就是个通道的时候,他才明白当时那些细沙只是假躯留下来的痕迹,而当时出现的人,也只是被异常影响到的游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