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疯又爱演[无限](241)
她用了一个障眼法,让所有人都以为婴儿的脑袋已经恢复如初,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可实际上,缺失的颅骨还是难以复生,因为那层透明薄膜的阻隔太过顽强。
殷无雪不敢强行使用绝对暴力,她怕弄死孩子,更怕意外招惹出更为恐怖的邪祟,导致后果不可收拾。
张大郎抱着被救活的媳妇千恩万谢,心甘情愿让殷无雪带走婴儿,等彻底治好了再带回来。
那孩子现在就躺在她的包袱里酣睡。
至于后续如何处理,她还指望与众人共同商讨。
透明粘膜……令宋葬立即联想到了苍木山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
殷无雪没有擅自行动,绝对是明智之举。
“先回家再说,宋葬需要休息。”
殷臣一锤定音。
带着婴儿与狼崽回到田家村,已是晚饭时分。
宋葬推开屋门,鱼汤香气迎面而来。
田月香从厨房探出头:“二郎回来啦?去请老太爷过来吃饭,你哥你爹都快饿晕了!”
宋葬微怔,目光扫过堂屋餐桌,不由特意多问了一句:“不叫大爷吗?”
“什么大爷?”
“咱家除了你,哪有别的大爷?”
第100章 山村诡事(7)
宋葬站在门口,后背寒意陡生。
他将屋门缓缓掩上,维持着平静表情,再一次轻声说:“我问的是,我的阿爷。他不吃饭吗?”
田月香放下锅铲,语气有些不安:“哎哟你这孩子,大晚上的可别吓娘……不会是在回家路上被水鬼魇住了吧?”
“娘,您不要瞎说!”
他大哥宋嗣听得一哆嗦,大步走来接过宋葬的书箱,泄愤般使劲揉乱了宋葬的头发。
宋葬没有反抗,抬眼看着气质朴实的大哥:“哥,你也不记得阿爷了?”
宋嗣愣了下,被宋葬盯得浑身发毛。
他揉着小臂一连串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好脾气地拉起宋葬:“阿爷的牌位就在后屋,我现在带你去拜一拜。二郎,别说胡话,别惹阿爷在地下不高兴,听话啊。”
牌位?
什么意思?
宋葬像游魂般任人摆布,呆呆被宋嗣拉着胳膊,一步一步朝后屋走去。
太阳即将落山,青砖院里泛起朦胧的暮色灰影,盛夏的热气被冷意逐渐吞噬。宋葬盯着宋嗣挺拔的背影,小声问:“大哥,阿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二郎你说什么?读书读昏头了吗?
“阿爷在逃难时就没了,和阿奶一起被兵痞子害死的。小时候你意外听说这事,晚上做梦还吓得直哭呢,怎的突然全都忘了?还在发烧吗?”
宋嗣说着不由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没有很烫,应该没到烧坏脑子的程度。
“……是我忘了。”
对上大哥关心的眼神,宋葬也没再追问。他趁机撒了个娇,顺势用这个借口含混过去,尾音拉长:“读书好累啊哥,磨墨也好麻烦……我越读越晕,好想睡觉。”
宋嗣脚步一顿,拍拍他后背:“一开始头晕正常,我看见那些鬼画符就想睡觉,你比哥哥更有出息,必须坚持住。多吃点饭,安安心心的啊,再胡思乱想下去你还怎么考状元?”
宋葬笑了:“哥,我本来也考不上状元。”
“放屁,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鬼精鬼精的,脑袋灵巧得很,这世上谁都没你聪明。”
……好强大的亲哥滤镜。
宋家人对他都很好,包括大哥也颇为质朴友善,对待他就是关照同胞兄弟的正常模样。
可田家祖母在消散之前反复强调的那番话,着实令宋葬感到不安。
不要相信男人。
他的家人,随时都有可能不再是他的家人。
听着是有些荒谬,可不到半天时间,这话竟然已经应验了一部分。
来到后屋,宋葬的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四面八方,宋老太爷的住所全然没有变化,屋门虚掩着,与昨日他潜入之时一模一样。
但是宋大爷的房间彻底变了个样,看起来无比陌生。
一扇沉重的厚实红木双开门,比普通木门要高出数寸,稳固耸立着,木纹缝隙间有些许明显的岁月痕迹。
两侧贴着面容狰狞的钟馗与关公门神,墙边还有几张乡野道士画的黄纸符箓。
积攒多年的香烛气息新旧交叠,淡淡萦绕在空气里,令宋葬难以忽视。
没错,这居然是一个用于供奉牌位的祖屋。
宋葬看见了阿爷阿奶和宋家老祖先的牌位,三清太上老君的供桌,供桌旁甚至还有一众佛祖菩萨和财神爷的镀金雕像。
这很符合临朝人朴素实用的价值观,只要是听过名头的神仙,对自己有用,就全都请进家里拜一拜。
可是……先前宋大爷那些简朴的卧室床褥,衣柜家具,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事实被直接改变了。
犹如系统强行格式化,没有人记得宋大爷,更没有人记得这间屋子曾经的模样。
他死后,过往经历的大半人生,彻底不复存在。
宋葬有些心神不宁,深呼吸努力稳定情绪,随后在大哥的指导下,乖乖给各路神仙鞠躬上香。
他弯腰时突然发现,阿爷的牌位随着他鞠躬而轻轻一颤,悄然裂开了几条隐蔽缝隙。
就好像……根本承受不住来自宋葬的香火祭拜。
倒是那些菩萨佛祖之流,拜了也就拜了,没有丝毫反应,也没出现任何动静。
宋葬定定看着红木牌位的裂痕,将这一细节悄然记在心头,没有提醒大哥。
他插上最后三柱香,随即佯装神清气爽地呼了口气,揉了揉肚子,大声道:“哥,我饿了!太爷爷,吃晚饭啦!”
宋老太爷听见动静,很快便推门从屋里出来。
“二郎,你现在是读书人,不能总是咋咋呼呼的,没个正形。”
他没好气地训了宋葬一句,但眼底显然带着些笑。
“我错了太爷。”宋葬也笑嘻嘻认错,仿佛又变回了曾经活蹦乱跳的少年郎。
至少宋嗣没察觉出任何端倪,赶着上前扶住太爷。
兄弟俩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朝堂屋走去,路上气氛很和谐。老太爷还不动声色掏了掏袖口,往他们手心里塞了点碎银两。
宋葬拿到差不多五两,宋嗣却只有一两半。偏心偏得很严重,不加遮掩地摆在明面上。
可宋嗣依然笑容开朗,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家里人对幼弟的偏爱。
毕竟他如今成家立业了,身为长子,将来也会继承更大部分的田产,如今根本就不该找长辈拿钱。而且幼弟年纪小,读书花费更大,多拿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爷给他的“零花钱”已然堪称巨款,将近二两银,足够他与媳妇一整年的米面口粮……宋嗣实在羞于接受,想偷偷把银子放回去,然后被太爷拍了一巴掌,这才摸着鼻子老实收下。
宋葬看了看低头脸红的宋嗣,又看向同样眼底含笑的老太爷,心头泛起阵阵凉意。
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真是美好。
可宋老太爷也彻底忘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真的没有任何人还记得他。
晚餐是鱼汤炖野菜豆腐和清炒丝瓜,配着一如既往的两盘咸菜,算是丰盛。
为庆祝儿子上学堂,宋唯一特意从河里摸了条大肥鱼。
而田月香也没有吝啬,炒丝瓜时用猪油把铁锅抹了一整圈,油香滑亮的,闻着格外诱人。
八仙桌上少了一张椅子。
曾经属于宋大爷的座位,变成了宋唯一的位置。
一家人心情都很好,宋老太爷甚至拿出一壶自家酿的米酒,与宋唯一碰杯对饮,热热闹闹地小酌怡情。
宋葬没有再露出半点破绽,安安分分地吃完两大碗鱼汤泡饭,抱着田月香就是一顿夸,说她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像酒楼里的大厨。
田月香被哄得眉开眼笑,彻底忘了宋葬刚回家时那幅“不对劲”的样子,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去厨房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