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148)
沈扶玉应了一声:“对。”
池程余闷声抽噎着,还是不太高兴。沈扶玉看向另一边的温沨予,对方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兄……”
“师兄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温沨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不负“小扶玉”的称号,“只是一想到师兄日后会离开,心底还是会难过……”
沈扶玉也揉了揉他的头:“沨予,不要难过。我同旁人建立另一种关系,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身上的责任永远大于我的情感。”
温沨予乖巧地眨了眨眼,但明显不是很高兴。
四人走回了院子里,沈扶玉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危楼就注意到他了,眼下他出现在门口,目光自然先落到他的身上。
危楼的眼睛亮亮的,还未喊沈扶玉,便被凤凰挡住了视线。
危楼:“……”
虽说方才给凤凰说的那一番话确实是真心话,但这死鸟也太烦人了些。
凤凰走到危楼面前,冷笑一声:“沈扶玉若是有一点不好,孤拿你是问。”
危楼抬了抬下巴:“本尊待他自然是千般好。”
凤凰:“……”
无论怎么说,他还是烦危楼!他就该趁两人没在一起时一把火烧死这个不知死活的魔族!
沈扶玉和危楼确定道侣关系,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变。
“那是因为,”危楼把沈扶玉的脚放回被子里,“有些事情你不答应本尊的追求时本尊做了,会冒犯到你。”
沈扶玉往床里躲了躲,给他让出空来:“你也没少冒犯我。”
“胡说八道,”危楼吹灭蜡烛,跑上了床,“本尊对你多有礼貌啊。”
沈扶玉:“……”
这话也就危楼会真情实感地相信了。
危楼探过去了脑袋,笑眯眯道:“仙君,本尊觉得你就喜欢本尊这样冒犯你的。”
沈扶玉一把把他的脸推开:“闭嘴,睡觉。”
“哼哼……”危楼不情不愿地哼哼着。
何大家虽说也在千河村,但是在千河村的另一边,离得徐家最远。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沈扶玉从她出嫁后就没再见过她,其余人住得离何大家也不算近,唯一比较近的是云锦书,凤凰也暂住他那边。不过两人皆是说没怎么见过徐三娇,偶尔见,对方也是担惊受怕的样子,旁人同她打招呼,她也很少回。
倒是草乌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处:“自从徐三娇出嫁,她妈再也没给她买过落红花了。”
沈扶玉一愣,实在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既然如此,那徐母买的落红花,大概率就是给徐三娇用的了。”
“奇了怪了,”池程余想不通,烦不胜烦,“她们到底在干嘛?徐母为啥给她女儿下药啊?莫非真是疯了不成?”
他是看出来了,徐三娇的命里,就她的父母最疯。
“人世间的父母大多如此,”祝君安的声音平和,“还有很多因为种种原因抛弃儿女的。”
“等等,”雪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听那几个姨说,何大经常出去拈花惹草。”
徐三娇成亲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为此徐三娇还和徐家断绝了关系,整个千河村都在看她的笑话。
“啊?可是他们才成亲没几个月吧?”云锦书一愣,“徐三娇……也太可怜了。”
这话都传出去了,说明何大做得更过分,他也丝毫不在意徐三娇的想法。
“因果循环,”草乌淡淡地提醒道,“千河村后来成了弃村。”
成为鬼王后的徐三娇肯定报仇了,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可怜她。兴许徐三娇并不希望别人可怜她。
这事迟迟没有进展,凤凰也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他不耐烦道:“在这儿一直待着也不是个办法。关键人还没找到呢。还有那个小倒霉蛋,她又在哪里!”
沈扶玉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不着急,再等等。”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徐三娇的人生中大概可以分为三方人:一方是千河村之人,也就是他们;另一方是何大,目前没什么进展;其实还有另一方人,徐三娇冥婚的夫家。很大可能,千水就在那里。
“那岂不是很危险……”温沨予担忧道。
姜应笑笑:“那可不一定。目前千河村、徐大这边都没有什么线索和进展,说不定那个关键人就在千水那里。”
关键人,意味着平安出去。
只要找到关键人,鬼域自会化解。
“总之,先耐心等等吧。”沈扶玉温声道。
传闻中并未说和徐三娇结冥婚的人是谁,很大概率双方是悄悄进行的。那么,只要等何大鬼鬼祟祟出去接触别人,或者有人悄悄接触何大就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千水。
就这么平安地过了几个月,入秋了。沈扶玉难得跟危楼去一趟地里。危楼觉得地里泥土虫子多,很少让沈扶玉来,倒是这次喊他来了。
地里的麦子成熟了,放眼望去,金黄黄的一片,饱满的穗子在风中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好看吗?”危楼站在一旁,问他。
沈扶玉点了点头,惊羡道:“好看。”
秋风吹过,麦浪翻涌,隐约还有些许清新的香味,倒有种宁静的感觉。
危楼把拿来的小板凳给他放在一旁:“坐下吧。本尊去割粮食。”
“我去帮你。”沈扶玉站起身。
危楼似是早有预料他会这般说,叉腰得意一笑:“本尊只拿了一把镰刀。”
沈扶玉:“……”
他无奈地看了眼危楼,危楼乐不可支,干活都快了很多。
倏地,危楼的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灼热的阳光。他抬头看去,沈扶玉正举着伞:“怎么了?”
危楼眨了眨眼,道:“仙君,好爱你。”
沈扶玉被危楼光天化日之下的突然告白闹红了脸,他一把捂住危楼的嘴:“你胡说什么。”
“怎么在一起前说本尊胡说,在一起后还说本尊是胡说。”危楼的声音隔着他的掌心传来,沈扶玉的脸越来越红。
危楼笑了一声,不再调戏他,俯身继续割麦子去了。
危楼毕竟之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魔尊,能力和手段都不容小觑,学起这些农活来也快,如今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割了麦子,给你换面吃,”危楼简单算了一下,“应该还能余一些银子,到时候给你添几件冬衣,不要冻到本尊的心尖儿了。”
沈扶玉许久没听这个称呼,猛一听,熟悉的羞耻感又涌了上来:“胡说八……”
他没说完的话语停在了嘴里,下意识看着对面的人:“徐三娇?”
危楼一愣,直起腰来,只见对面站了一个女人,正是徐三娇。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能遇见他俩,麻木无神的眼睛动了动,她没说话,一副不欲交流的模样,低头继续割麦子去了。
虽说已经入了秋,但夏天的暑气还在,徐三娇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漏出了一个脑袋,连割麦子时的手都缩进袖子了一半。
她比当时出嫁时,更消瘦了。
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就像是套在了一个毫无血肉的骨架上。肩膀耸动时,几乎可以看见清晰的骨头轮廓。
第090章 万骨枯·七
沈扶玉怔怔地看着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来。
很明显,徐三娇并不幸福。
沈扶玉知道这是鬼域,自己应该摒弃一切专心破解。可是眼睁睁看着徐三娇变成这样,他的心口还是堵得不行。
她做错什么了呢?
她的善良温柔化成了夜里流不尽的眼泪,她的义无反顾变成了刺向心口的利刃,她的勇敢执着成了村口人们饭后茶余的笑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