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不懂本狐的美(122)

    那是他一个妖的温柔，只是属于他一个的。
    他变成人，把莫然抱了起来说着：“主人，您撑住，马上就能看到医院了，我们马上就自由了，您撑住……”
    可是莫然摇了摇头笑着：“大黑，让我……看看你，我马上，就走了。”
    他这一生可以说是很悲惨的一生，无父无母的孤儿，在酒吧驻唱而被人发现而进入娱乐圈，被潜规则过，被几个人轮上过，为了竞争害死过人，为了赢得比赛把别人毁容，泼脏水……无恶不作，现在要解脱了，很好，很快就要解脱了。
    他笑了笑：“我对不起你。”
    大黑狗是他一生之中唯独那么一点儿光明，他之前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我，没有，别的狗。”他说着。
    昼里看到大黑哭了，一个脸上有着刀疤魁梧的男人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主人，我爱你……”
    可惜的是，莫然已经死了，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听不到大黑狗说他爱他了。
    大黑狗抱着莫然哭得很伤心，莫然用了最后的一点儿力气跟他说了那么几句话。
    让我看看你。
    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别的狗。
    三句，不多不少，为他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万俟景麟看着大黑抱着莫然一步步的走到门外去，他知道大黑不会跑，人世间这么大，没了莫然，他就没了牵挂，也没了他的家，茫茫世界，他找不到一个像莫然这样的主人。
    “非墨大人，等我安葬了我的主人，我会回来继续服罪。”大黑表情木讷说着，他的眼中看不出悲伤，看不到难过，只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悲凉。
    万俟景麟点了点头，等到大黑走到门口的时候，万俟景麟忽然问着：“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等一百年赎罪后，主人也进入轮回了，我再去找他的来生，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有我，我会好好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苦了。”大黑说完就抱着莫然消失了。
    昼里看着大黑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忽然，砰砰砰几声……
    这个化工厂彻彻底底炸开了，一连串的灰飞湮灭，房屋倒塌，大地震动。
    辛暮朝看到昼里倒在地上，全身被胶布缠绕着，连走路都是个问题，更别说逃走，他手脚也被困住了，在横梁砸下来之际，他一下子扑在昼里身上。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振聋发聩般的声响。
    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辛暮朝与昼里被埋在横梁之下，昼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来，全身疼痛，尤其是腿那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
    他刚一开口就有灰掉在他的嘴巴里，他心里一阵慌乱喊着：“暮儿，暮儿，你在吗？”
    他记得刚刚他头领的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暮儿冲过来替他挡住了，紧接着，整个房屋就彻彻底底塌下来，地动山摇着。
    “暮儿，暮儿……”昼里吓哭了，他现在被压住动不了，一张嘴就会灰就会进入他的嘴里。
    他“哇呜”哭了好长时间才有一丝声音从他上面传下来，辛暮朝一阵晕眩被昼里的哭声哭醒了，他说着：“你哭什么？我不在这里吗？”
    昼里一听，暮儿没事儿，他顿时停止哭了，转而一想，那么大的横梁砸下来，暮儿竟然没事儿，是不是暮儿强忍着不愿意说，他顿时觉得悲伤难过。
    “球，你又哭什么？”辛暮朝不解。
    “那么大的横梁，你没事儿吗？”昼里听着暮儿的声音不像是受了很大的伤似的。
    对，当时横梁砸下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扑过去护住昼里，除了身体有些地方有疼痛，被埋在泥土里的窒息感觉，他身上没有那么重的伤，那么大的横梁如果直愣愣的砸下来，他肯定会被砸断骨头，或者被砸的肝胆俱裂。
    但是没有。
    他的身后也不是那么的硬，反而有点儿温暖。
    “暮儿，我们会死吗？”昼里有一阵的窒息感觉，特别想睡觉，但是他怕自己一睡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不会……”身后的声音响起，辛暮朝顿时心里惊慌，是他的父亲，他父亲替他挡住了那横梁。
    当时横梁砸下来，他见昼里不能动，想都没想扑在昼里身上，而身后有一个人却在横梁砸下来之前替他挡住了。
    “爸，您……感觉怎么样？您陪我说说话吧，救援队马上就要来了……您再撑着，很快……”辛暮朝语无伦次，他透过后背能感受到辛效那微弱的呼吸声。
    “你说，我听……着，是，爸对不……起你们兄弟两，别恨，你哥，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好父亲。”辛效一说一顿，他一直想要做一个好父亲，但是家庭与事业不能统一，爱人与家庭又不能统一，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做好。
    “我也从来没有怪过您。”辛暮朝带着哭腔，“不如，你听我们说话吧。”
    “好。”辛效笑了笑，他嘴里流出来的血流到辛暮朝的脖子上，一片温暖粘稠。
    “球，给爸唱首歌。”辛暮朝说着：“你不是唱歌好听吗？”
    昼里只会唱一首歌，他连忙唱了起来：“喜洋洋，美羊羊……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等到唱完的时候，他问着：“伯伯，我唱的好听吗？”
    “好听。”辛效奄奄一息的回答，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没想到在他临死的时候，他竟然能做一次父亲，以父亲的脊梁为自己的孩子们撑起来一片蓝天。
    “我还会唱很多歌。”昼里说着，他连忙唱了起来：“爸爸的头儿小，儿子的头儿大，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辛效忽然笑了，“你五岁的，时候拉过我，看过这部动画片，我……当时，借口，工作太忙，就走了。如果可以，我应该陪你，看一集的。”
    可惜老天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人生总有那么多遗憾，在你不经意间失去，等到你后悔的时候，遗憾也就成了永远。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在临死的时候可以做一次好爸爸，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昼里还在默默的唱着《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的主题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他竟然哭了出来，在他走调的歌声之中，辛效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小辛暮朝拉着他的手喊着：“爸爸，陪我看动画片吧。”
    再接着……他说了一声“好”。
    他的面前发白，但是这一幕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就那么一遍一遍的重复，在他最后一抹时光里成了蜜糖，带着他离开了人世间。
    昼里的歌声不停，辛暮朝沉默着，在这个被埋在土下面的几个人中形成了一种回旋……
    世事无常，有因必有果，如果他当初没有剜心救暮儿的爸爸，那么暮儿的爸爸也许早已经去世，而今天这个横梁砸死的会是暮儿。
    辛暮朝沉默着不说话，他感受得到他父亲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冷却。
    辛平煜的后背被炸开的石头击伤，被火苗灼得血肉模糊。
    但是他却被炸出了几米远，顺利逃过一劫。
    他刚从担架上醒过来发现只有他一人得救了，他撑着身体立刻下了担架，焦急的对着指挥的人员说着：“我爸跟我弟弟，还有他的爱人都被埋在这里面，你们不能用挖土机。”
    消防队的接到城外传来爆炸的消息迅速赶来，等赶到这里，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被救下来的只有辛平煜与万俟景麟两个人。
    他们觉得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从那么大的爆炸事件中逃出来，所以就用了机器清理现场。
    辛平煜不满的对着队长说着：“我要你们立刻把机器撤离，用人工。”
    队长照顾到辛平煜的情绪说着：“那么大的爆炸事故，活下来的几率应该不大……”
    “你们是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能放弃。”辛平煜愤怒说着，他后背痛的他的声音不得不弱了几分。
    队长为难了，现在一大片全部被炸开了，如果靠着人力一个一个往外搬的话那得搬到猴年马月，更何况那种费力的事情也不一定有人干。
    辛平煜仿佛看到队长的忧虑说着：“你把谨防线拉开，我投资一个房地产里面有几百号人，都是建筑工队上的，您让他们进来，这里不准用机器，就算是挖土也得用人手给我一点点的扒开。”
    这里如果用机器，机器碾过去，被埋在土里的人就算是不死，也会伤残，更何况机器无眼，怎么能够识别有人。
    队长答应了，毕竟埋在土里的是几条人命。
    昼里感觉自己已经等了好几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昏昏沉沉的想睡觉，辛暮朝趴在他身上让他特别的心安，就算被埋在这里死了，也很开心。
    辛暮朝意识到狐狸的傻笑，他没好气的说着：“闭嘴，保存体力。”他身后的身体已经冷却了，硬邦邦的为他挡住了所有的苦难。
    昼里脸颊忽然一热，他问着：“暮儿，你哭了吗？”
    辛暮朝没好气的骂着：“闭嘴。”
    昼里连忙闭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着：“其实哭也没什么，你看我不也整天哭？”
    “我能跟你一只动物比吗？”辛暮朝说着。
    “你这是种族歧视。”昼里气闷。
    “闭嘴。”辛暮朝就快被这小狐狸烦死了，让他独自伤心一会儿都不成。
    万俟景麟看着一天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对辛平煜说着：“天已经快黑了，我让刘离从别的省赶回来了，他鼻子灵，你跟队长说一声把刘离放到谨防线内。”
    “行，你让他快点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够撑多久。”辛平煜说着。
    万俟景麟让刘离进来，刘离进来就快速在这个场地闻着，他是狼，敏锐度没有别的动物可以匹敌。
    “其实，我从昨晚一直在试探你，我对你说声抱歉。”万俟景麟郑重的道歉：“那个队长是我安排的。”
    “为什么？你是暮朝的朋友，你应该希望他早点儿被救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做？试探我？”辛平煜好笑。
    “对。”万俟景麟不否认，坦坦荡荡：“辛贯死了，莫然死了，而昼里，辛暮朝，你父亲被埋在土里，只有你跟我活着逃出来了。”
    “你怀疑是我做的？”辛平煜怒极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