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逃离漆城(21)

　　门外空无一人，只是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很窄，只能勉强让两个人并肩通过。两侧有很多房间，房门紧闭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走廊很长，看不到尽头，两边的墙壁上隔两米就有一个半圆形壁灯，将整条走廊照得透亮。
　　四周一片寂静，两人关上门，将脚步放得很轻，向着走廊那头走去。水辰不打算现在进入房间，而打算先摸透整栋建筑的构造。
　　才刚经过五六个房间，走廊那头突然出现了嗒嗒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人数众多还是走廊的回声，这声音很响很清晰，并且有加速的趋势。
　　水辰毫不犹豫，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房间，轻轻地扭动门把手。幸运的是门并没有反锁，门稍微打开了个缝，两人如泥鳅般唆的一下就钻进去，又轻轻将门阖上。
　　在关门的一瞬间，水辰看清了来人，是五个一身黑衣的冷面男子，为首的眉头紧皱，对身后的人说了一段话，水辰只听见了一句“身体都搬回来吗？”
　　房门紧闭后，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水辰和沙千行转过身来，却被房间里的情况惊呆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将他们和里面的整条流水线隔开，流水线整个呈一个S型，它的开始处向上连接着屋顶，通道被银色的金属包裹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结束处是一具具的身体，基本都是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他们被传送带送往隔壁房间，进入圆形通道时就像被黑暗的怪兽吞噬了一般。
　　整个流水线中间会经过几道程序间，程序间同样是全封闭的，但水辰可以看见流水线上的“零件”被逐渐完善。从第一个程序间到最后一个，一个人逐渐从头到身体，再到四肢，最后是面部细节和身体细节，一点点地被制作出来。
　　虽然没有看见任何血腥场面，但水辰还是胃里酸气直涌，所有内脏像是翻云倒海地折腾个不停。虽然在看到古树的时候，他就猜到那些尸体可能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但近距离看到完整的制作过程，看到人如同加工的罐头一样毫无尊严地在流水线上被制作出来，还是让他感到恶心。
　　沙千行的脸上也不好看，他虽然也接触过曾经呆过的世界的真相，却远没有漆城来的粗暴直接。
　　“辰哥，你还好吗？”
　　沙千行看着水辰面色变得煞白，像涂了一层薄薄的白蜡，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知道，毕竟水辰从有意识以来就生活在漆城，直面的冲击比他大得多。
　　水辰摇摇头，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他晃荡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椅子，瘫在上面，整个人陷入自我思考与否定之中，不再回应沙千行。
　　沙千行也就不再说话，等待着水辰消化完情绪。
　　玻璃罩前还有一个触屏的操作区和显示屏，显示屏亮着没有权限要求，沙千行就趁着这个时候开始在上面查找，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几分钟后，水辰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他似乎已经在一阵自我挣扎中找到了适合的答案。
　　水辰站了起来，走近沙千行，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沙千行点点头，却没急着把相关的界面调出来，而是问道：“辰哥，已经没事了吧？”
　　经过几次的冲击，沙千行发现水辰总会有一个快速的自我消化期，自我消化期结束后，他就能恢复正常，继续冷静地面对接下来的情况了。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成为守望者，接受百年的孤寂。
　　“没事了。不管我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被如此制作出来的，但目前的我有思考，有情绪，就是真真正正的人。”
　　沙千行浅浅的笑了笑，然后拉过水辰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地吻了吻。
　　“而且你还是一个优秀的画家。”
　　水辰被沙千行感染，也扬起了笑容，眼睛弯弯的，手指顺着沙千行的唇往上，划过鼻梁和睫毛，最后又停在脸颊，轻轻地捏了捏。
　　“可惜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等所有事情结束，我就可以好好教你了。”
　　沙千行没有明确回应，只是喉咙里含混地发出了一声“嗯”。
　　水辰没有在意，转头看向显示屏，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看——”
　　沙千行在操作区敲击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第三代漆城居民计划书】
　　水辰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目光炯炯，死盯着屏幕。
　　沙千行又继续往下翻。
　　【经过之前两代的实验，确定一代的全青年男女计划和二代的全面保护计划失败。
　　人类需要不同年龄层的数量平衡，减少同龄的排斥心理，增加小家的联结度和感情培养。人类需要接触伤害，来激发极端情绪的产生，同时也会催生正面情绪萌芽。
　　除了已经觉醒个体意识和个体情绪的人类，其他所有人进行销毁，重新制造身体投入灵魂，开启第三代漆城居民计划。
　　具体计划如下：
　　……
　　一切为了漆城。
　　科务处】
　　这份计划书十分重要，透露的信息很多，却是完全不设防的出现在这里。水辰怀疑科务处是故意的，故意将这一切告诉他。
　　“鬼扯。”
　　水辰口里咒骂着，按了按眉心。
　　“存活与否，全部由科务处决定？这样跟养牲畜有什么区别。就算漆城人需要进化改善，也不用他们来决定。”
　　“你觉得科务处是什么？”
　　沙千行把计划书来回翻动着看了几遍，口里问道。
　　“或许是一群外星人，或者机器人？所以才一口一个人类称呼我们。不过他们养着我们做什么，培养有独立意识有自我情绪的人，然后呢？”
　　水辰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科务处的态度。
　　在沙千行出现之前，科务处为漆城人尽心尽力不求回报，提供一切物质和精神上的需求，听起来很舒适，但没有达到科务处的要求，就会面临被销毁的下场，而那些漆城人，连反抗都不会有。
　　沙千行也想不明白，当初祁博士开启尘星计划的时候太过匆忙，智脑还不成熟，后来发生变异也在意料之内。但发生变异后的智脑到底想做什么，每一次的事情走向都有所不同。
　　所有一切，只有将科务处整个深挖一遍，直面智脑，才能得到答案。
　　然而，水辰知道，等他找到答案，走出科务处，漆城的绝大部分居民都已经被销毁了，新一代的漆城人会投入生活。他已经不知道如何看待他们了，是救还是不救？
　　像是看出水辰的犹豫，沙千行说道：“辰哥，你所有想做的事我都会帮着你一起做，但第七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离开漆城。不然，你就永远离不开了。”
　　水辰终究没有犹疑太久，点点头答应了。他早已看清了漆城人的执迷不悟，连有意识和情绪的人都完全在科务处的掌控之下。他会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但他是一定要离开漆城的。
　　见水辰点头，沙千行松了口气，若是水辰执着于拯救所有人，一定会陷进去的。
　　两人达成了共识，准备离开房间，去其他地方。
　　此时，突然响起了一串轻微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辰哥立了一个好大好大的flag，不过莫慌！结局肯定是HE的，这个必须要反复强调~我确实有BE的文的大纲，不过不是这本，是以后会开的，如果是BE我一定会在文案标注的。
主角虽然心软，但是不是无原则的圣母，他们还是要为了自己的，况且两人的身上还有更沉重的使命呢。
小可爱们可以猜一猜敲门的是谁？


第25章 惊遇水爸
　　水辰和沙千行一惊，起身慢慢靠近房门，右手持匕首护在胸前，随时提防来人破门而入。
　　来人却很有耐心，连敲了五六次，或许还说了什么，但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也听不到。
　　两人此时已走到门前，沙千行站在在房门一侧，背靠着墙，全身紧绷，随时准备控制住来人。他朝水辰点点头，水辰也同样回应，然后背靠房门，反手握住了门把手。
　　门把手被扭至竖向，然后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打开，一道身影插/了进来，然后被沙千行迅速制住，匕首压在脖子的位置。水辰趁机重新阖上房门，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转过身来，发现来人竟然是水爸。
　　沙千行也认出来了，但他依然没有松手，只是注意着匕首，不让它真的在水爸身上留下伤口。
　　水爸被挟持，脸上表情却依然没什么变化。他穿着一件长及小腿肚的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头发焗油被服帖的压好，与平时在家不修边幅的打扮大不相同。
　　他似乎对水辰的出现毫不意外，对沙千行也没有什么抵触，只是朝水辰点点头，做着跟平时一样打招呼的动作。
　　“爸，你怎么在这？”
　　经历了之前几次陷阱，水辰难免怀疑这又是科务处的阴谋，水爸被/操控着来误导他们。
　　“我受科务处的委托，来参与第三代漆城居民制造计划。”
　　水爸依旧是一脸冷淡，毫不在意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他说着，整个身体朝操作区方向移动，脖子主动靠近了匕首。
　　沙千行不想真的伤到水爸，不得不稍微撤回匕首。水爸的身形一闪，从沙千行的包围圈里出来，电光石火间走到了操作区前，手指不断地在上面敲击。
　　整个流水线的速度被放缓，水辰看见每个程序间产出的“零件”更加精细，每个男子的外貌差异也更加明显。
　　水爸一边操作着，一边闲聊似的说着：“做人体和做木工也差不多，把各个零件雕琢好，然后再按照合适的结构组装起来就可以了。不过每个作品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批量生产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水爸这番话中透露的冷漠让水辰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爸，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水爸此时已经操作完毕，他转过身，单手松松握拳轻敲了下脑袋，脸上却是挂着一丝困惑。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制造人体，植入灵魂，让他们成为更完美的漆城居民。当然，要是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就可以不用再被筛选啦。”
　　水辰发现水爸似乎知道的不少，但对科务处的行为却依旧十分赞同，甚至对自己能参与其中而感到骄傲。
　　“爸，你不会害怕吗……自己可能也是这样被制作出来的，而且一直被科务处控制着。”
　　水爸与水辰的逻辑完全不同，他听到水辰的话，眼睛睁大了许多，语速也快了不少，似乎非常惊讶。
　　“我是怎么来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现在有自己的意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还能让更多的同伴变成这样，不是很好吗？一切都是为了漆城，为此不断淘汰不断牺牲，是必须的。”
　　“你就是对科务处太抵触了，一直以来都是。”
　　水爸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一副拿叛逆期儿子没办法的样子。
　　他边说着边准备离开房间，走到一半像是刚想起似的，扭过头对两人说：“啊，对了，维护者马上要开始检查了，你们呆这儿要被发现的，要么来我的房间？”
　　看到两人站着没动，脸上仍隐隐有警惕之色，他瘪了瘪嘴，说道：“好吧，当我没问，你们自便。”
　　“辰哥？”
　　沙千行见状，低声询问水辰，不管怎么样，不能轻易放水爸走的。
　　“跟上去吧。”
　　水辰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着水爸过去。水爸看上去对外来者没有排斥，对这里非常熟悉，他还有些问题想问水爸，说不定能在他的帮助下揭开科务处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