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甜O总以为他是机器人(125)
“挺孝顺啊。”他笑了笑。
傅禾茵没说话。
“行吧。”湛峥道,“姑且算他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做白眼狼,那宁宁呢?”
“报告上说。”他敛了笑意,“他带走了宁宁,留在身边养大,然后让他成为亚塔计划中的一员,宁宁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
“说说你和霍乐宁吧。”审讯官用笔敲了敲桌子,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他的话音落下,刚刚脸上还挂着嘲讽的人神情僵硬了一瞬。
片刻后,他开了口:“……说什么。”
审判官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
“之前见过他吗?”他问。
霍默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这些话,我都跟首领说过。他知道一切,为什么来问我。”
“因为你被指控叛国。”审判官道,“首领给你替自己重新辩驳的机会。这是首领的仁慈。”
“你让霍乐宁叫你哥哥。”他顿了顿,“为什么?”
一片死寂。
片刻后,霍默文开了口:“……因为他第一次见我,就是喊我哥哥。”
“在哪里?”
“……孤儿院。霍苓潇带着他来见我,那个时候他还很小。”
“你喜欢孩子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他吗?”
“……”
“你想要霍苓潇收养你,因为他的出现,这个计划失败了。”审判官看着他,意味深长,“如果我是你,我不仅不会喜欢他,我还会恨他。”
“我没有想要霍苓潇收养我。”霍默文面无表情地道。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不会。”
“什么?”
“我说,你不会恨他。”霍默文吐出一口气,“如果你在那个时候见到他。”
“他是我见过最乖的小孩。”霍默文低声道,“很聪明,很乖,第一次见面,他看出了我心情不好,给了我一块蛋糕。”
“一块蛋糕,你就觉得他很乖么?”
“他喜欢吃甜的。”霍默文平静地道,“霍苓潇怕他牙吃坏了,不让他吃太多。那是他难得得到的奖励。”
第一次见面,他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刚刚认识的哥哥。
“所以当年,霍苓潇和傅禾燃原本已经有诺特的人接应,帮助他们逃脱。”审判官看着他,“他们中途遇到了你,认出了你,以为你也是被俘虏的,你顺水推舟,把他们送到了首领面前。
你辜负了你的养父,但是你留下了霍乐宁。”
霍默文猛地攥紧了扶手,抬起了眼。
“抱歉。”审判官看着他,“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但这是你当初的供词。”
霍默文看着他,眼睛血红。
只是过了一会儿,这点血红慢慢褪去。
他又恢复了原来那样,颓靡又带着点无所畏惧的样子。
“可以这么认为吧。”他道,“他很乖,所以费点精力养个宠物也没关系。”
-
霍乐宁开始叫霍乐宁的时候,也是五岁。
五岁的那一年,前半年他是无忧无虑的霍懿,后半年,他经历了父亲们的惨死,然后被熟悉又陌生的哥哥圈养起来,像是变成了宠物。
霍默文给他改了名字,乐宁,快乐安宁。
最后的时间,霍默文对傅禾燃撒谎,说会先把霍乐宁带出去,于是傅禾燃最后给了他一个化名。
从前他希望霍懿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品质,现在他只希望霍乐宁快乐安宁。
这两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当天,霍乐宁就被带回了霍默文的家。
起初,他天真地相信霍默文说的话,他的爸爸们会回来的。
他等啊等,终于,他开始忍不住了。
他开始哭闹,哭闹也是克制的,他还记得是默文哥哥救的他。
他扯着霍默文的袖子,哭得一抽一抽,语气却仍旧小心又带着期冀:“哥哥我想见爸爸……我想……”
但是霍默文给不了他爸爸。
他甚至不能让霍乐宁踏出这个门。
因为会被发现。
于是,他下了一个对他、对霍乐宁来说至关重要的决定。
“你偷用了亚塔正在研发中的新型药物。”一片死寂中,审判官看着霍默文的眼睛,“你想让他忘记。但是药物当时还在雏形,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他就又会想起来。是吗?”
霍默文很干脆地开了口。
“是。”他道。
数不清多少次。
他数不清让霍乐宁忘记了多少次。
那双眼睛干净又澄澈,起先是痛苦和迷惘,然后就是一片纯白。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那样顽固,霍苓潇和傅禾燃身死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少年,十几年过去,他闭上眼,还是霍苓潇低头温柔地看着他的样子。
霍乐宁又怎么会忘记。
于是周而复始。
就这样,一直到霍乐宁十二岁,亚塔的药物研发和记忆芯片计划同时成熟,他替霍乐宁做了选择,取出了他脑内的记忆,将它锁进了密码盒。
“为什么要让他以为自己是机器人?”
日暮西落,监狱的光线也愈发昏暗。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形式上的流程。
霍默文不会死,因为有人保他。
但是他又必须坐在这里,回答这些问题。
这是对整个亚塔的交代。
如果霍默文聪明些,这个问题有标准答案。
机器人永远服从命令,永远忠诚于自己的主人,所以,他们不会叛变。
让敌人的孩子为敌国服务,还忠诚至死。
这是一件多么有趣又正确的事。
霍默文的脸隐在阴影里,像是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过了很久,他才开了口。
“不是很好吗?”
“机器人不会有感情,没有感情,就不会感觉到痛苦和难过。”他慢慢地道,“人类这么脆弱,这么容易陷入情绪的深渊。但是他会永远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幸福快乐,平静安宁。”
这不是……
再好不过的了吗?
*
湛峥最终还是将报告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看的过程中,他的神情始终很平静。
就像看的不是埋在这十几年光阴下残酷的真相,而只是普通的报告。
只是看完,他开了口:“他不会活太久。”
不管有谁要保他。
傅禾茵顿了顿。
这一回,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不用你出面。”
“没事。”湛峥明白她的意思,他平静地道,“我的弹劾信已经收了很多打了,再多收点也无妨,有军功在,我就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合适。”
他顿了顿,“更何况,这不止是家恨,还是国仇。”
那一战葬身边境的所有人。
在亚塔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死去的人们。
他们需要一个交代。
“不仅是他。”湛峥道,“我要当初所有相关的人员,每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傅禾茵没有再说话。
她闭了闭眼。
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的绿植。
好一会儿,两人才都平复了心情。
傅禾茵知道消息比湛峥早了一周,她从前总是想不开,始终走不出痛苦的梦魇。
看完旧事之后,她去傅禾燃和霍苓潇的墓前走了一遭,反而平静了些。
傅禾燃在的时候,总是劝她。
“妹啊。”他道,“人生在世,活在当下这四个字最重要。别老皱着眉苦大仇深的,跟苓潇似的,来,给哥哥笑一笑。”
于是她就在傅禾燃的墓前笑了笑。
“哥,我会照顾好乐宁。”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