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130)
他刚说完,就被身旁一个阴差用手肘撞了下:“什么凉了,小白还是人,人间快过年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那阴差嘿嘿笑了下:“这不是习惯了吗,谁叫我们不是人呢。”
温白:“……”
算起来他在阴司也已经待了大半年了,从夏到秋到冬,转眼又要入春,这人间都快过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他们说话的方式。
温白觉得,他可能再过二十年都不会习惯。
说起过年,温白才想起来,前两天从山庄门口进来的时候,那一排路灯上,都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旁边几栋别墅看着也添了几道红,倒是这阴司,没什么变换。
温白想起昨晚上看到的灯火林立的场景,又想起陆征说过的话——在他们成为阴差之前,也做了百年的凡人。
虽然现在这些人已经习惯了阴差的身份。
在说到人间或是凡人的时候,用的大多也都是“你们“,而不是“我们”,更没听他们说起过以前的事,可仔细找找,总还能找到许多以前的影子。
比如偶尔吃上一嘴、像是打个牙祭似的人间饭菜,比如时常燃着的那盏灯火。
这么一想,这阴司似乎是冷清了点。
温白四下环顾一圈,或许这阴司也可以守个人间的岁,过个人间的年?
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也不知道陆征答不答应。
温白先跟钟时宁提了一下,钟时宁咕哝了一声:“过年啊?”
“我都快忘记过年是什么感觉了。”钟时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香山太偏,除了清明、中元见到一些过来超度亡魂的道人、僧人之外,基本就没见过什么人。
听到的也都是些经文、焚火声。
要不是开花落叶、冬日山上偶尔下下雪,他甚至都不知道四季在变换,更不用说什么过年不过年的了。
“不过以前的时候,每到过年,会跟我爹一起去山里捡些不潮的柴禾,把炉灶烧一个晚上,上头蒸些馒头面饼,炉灶里头再放些红薯,用黄泥包个鸡,香得很。”
他顿了下:“捡柴禾倒不是家里头没有,只是我喜欢去山里,冬天山里头人少,安静,山鸟野兔之类的就出来活动,我愿意看,我爹就带着我认。”
钟时宁语气有些放空:“他是教书先生,逢年过节也会有很多人来送些东西,吃倒是不怎么愁的。”
“其实这些也已经有些记不清了。”钟时宁最后说道。
温白轻声应了一声:“嗯。”
钟时宁能听出温白话中安慰的意思,笑了下:“我爹对我很好的,虽然肯定比不上钟家那么富贵,但我也不差吃穿,就是记不太起来了。“
温白又问了几个平日处得多的阴差。
回答基本都是一样的:记不太清了。
温白也猜到了,钟时宁在阴差里头年纪最小,他都只能记了个模糊,更不说其他阴差了,但提到“过年”时候,那种带笑的神情也不是假的。
温白心里有了数。
“对了,小朱雀呢?”他差点忘了正事。
钟思宁:“你说那枚蛋啊?”
温白轻笑:“不然呢,还有第二个小朱雀吗?”
钟时宁努了努嘴,扭向窗外:“蛋我是不知道,但蛋他爹和谛听大人在院子里。”
“好像老板也在。”一个阴差听到温白和钟时宁的对话,伸长脖子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又缩了回去。
温白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等温白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只有朱雀一个人。
谛听和陆征都不在。
温白有些犹豫。
他暂时有点不想对上朱雀……倒不是朱雀把他魂体撞了出来,而是想起昨晚的事。
温白转身想走,可刚走出两步,就听到朱雀的声音:“唉!陆征那、那谁!”
陆征那谁:“……”
“温、温白?”朱雀喊了一声温白的名字。
用一种很怀疑的语气,就好像“陆征那谁”比“温白”顺口很多。
温白只好转身走过来。
“陆征刚进去,说有事批一下,应该很快,你要不坐这等会儿?”说着,还推了一杯茶过来。
温·本来想随便说两句就撤·白:“……”
朱雀刚喊住温白,纯粹是下意识,温白真停下了,反而没话说了。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先道了歉:“魂体的事,不好意思啊。”
主要是没想到阴司里头还有凡人,这凡人还刚好是…陆征那谁。
温白摇了摇头:“没事。”
相顾无言。
一杯茶下去,两人心绪都平和了点。
这还是朱雀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看着温白。
之前只顾着去琢磨这人身上的气息,倒忘了他本身的模样。
跟陆征有缘的人,模样自是不会差,这点朱雀很清楚,只是没想过会是这种温如水的性子。
朱雀想起在温白来之前,他跟谛听说的话。
他说原来陆征喜欢这样性子的人,谛听的回答是:不是喜欢这种性子的人,只是喜欢温白,恰好温白就是这性子。
朱雀活了这么多年,能让他觉得佩服的人,几乎没有,陆征算一半。
也只能算一半,服气是服气,但距离佩服还差那么一点距离。
对拿下陆征的温白却是真佩服。
朱雀藏不住话,憋了半天,刚想问问温白陆征哪里好的时候,正主就从转角那边走了过来。
身旁还有个谛听。
那一瞬间,朱雀只觉得自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好在悬崖勒马给他勒住了。
温白今天套了件咖色的宽松卫衣,外头是一件奶白色的羽绒服,中间煮着茶,散着缕缕茶汽,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白团子。
注意到朱雀的目光,温白端着茶杯转过身。
和陆征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抿着嘴笑了下。
乖得陆征想碰碰他。
阴司里头开了暖气,外头院子里却没有,温白的一些衣服就挂在一楼特意辟出的壁橱里,方便他出门的时候用。
温白给陆征让了个位置。
陆征一边坐下,一边把温白绒服领口的纽扣扣了起来:“围巾呢?”
温白:“今天不冷。”
一旁的朱雀看得牙疼。
谛听不是说温白入职阴司才半年多吗?陆征这扣扣子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元元在九章那里,去抱过来?”陆征把最后一个扣子扣好,说道。
温白:“元元在找我?”
“嗯。”陆征说道。
那边温白正起身,这边朱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明显支开人的说辞。
温白在跟前的时候,陆征还能勉强做个人。
这男朋友一离开,陆征可就不是人了。
朱雀越想越心惊,也想寻个由头开溜,可却被陆征一眼制住。
朱雀:“……”
“你儿子的事先不说,撞了魂体的事,还没结。”陆征淡淡抬眸。
朱雀:“……”
就知道。
他梗着脖子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跟温白道过歉了。”
陆征:“一句对不起就结了?”
朱雀自知理亏,但气势不能丢,道:“温白都接受了!”
陆征端起眼前的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他性子好,向来好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他好说话,我不行。
朱雀:“……”
他妈你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好!
头上警铃四作的关键时候,朱雀发现自己竟还有这个咸淡功夫去看陆征手上那茶盏是不是温白刚喝过的那一杯。
最后的结果是,是。
但他不想提醒。
也没提醒的必要。
他就不信陆征自己不知道。
“那你想怎么样?!”朱雀咬着后槽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