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长明(74)
李琰就在这样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离开,迎接他的新生,他的充满光明自由阳光的新生活,独留下陆溓宁陷入永远的冰冷的寒冬。
不会有哪一年的春天会比今日的寒冷。
他站在这窗口,像是站在世界的风口。
直到凌晨时分,天边晨光熹微。
陆溓宁才动了动僵直发麻的身体,他躺回了李琰的病床,盖上了被子。
又把被子慢慢抱住,蜷缩起身体,妄想在上面在嗅到李琰的痕迹。
他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可是就像他说的,李琰没有味道,李琰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于是真的就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陆溓宁不愿面对的,恐惧发生的,还是终将发生。
避无可避的,从容不迫的,也要发生。哪怕真的乌云密布,全城停电,李琰可能还是要走。
于是陆溓宁转念一想,还好李琰没回头。哪怕李琰只回头看他一眼,他肯定又要舍不得,要去做回那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恶人。
医院外的齐臻在医院的大门口抽了一夜的烟,烟灰落了一滴,猩红的烟火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直到他看到医院六楼一直伫立在窗口的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跺了跺发麻的脚,往自己的停车处走去。
他固执得守着陆溓宁,像小时候陆溓宁闯了祸他也要上赶着顶一半的锅。
李琰在傍晚的五点半回到了乌景湾镇。
陈瑜回了学校,走的时候给了李琰一张卡,说是一点儿零钱,李琰没有推辞。
他走到密林深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脚下的枯草很深,踩起来声音有点吵。他一直强撑着不舒服的嗓子终于在此刻憋不住,他扶着一棵树,咳嗽起来。
这副身体仿佛是连半分凉气都受不住了,初春的天气其实并没有多么温暖。
缓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他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陈垭欣坟墓前,他慢慢蹲下来,抬手摸了摸陈垭欣那张带着恬淡微笑的脸。
他不再愿意和陈垭欣说虚伪的过得很好的假话,他咳嗽的嘶哑的嗓音说出:“我好累……,或许当初我应该和你一起走……”他眼神悲伤,很疲惫的面容。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又开始泛红,冷风吹过,掀起来他单薄的外套,他又用手遮住口鼻,剧烈得咳嗽了一阵,结果最后竟然呛出一口血来,手上余留一小片血沫。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跪倒下来,整个人佝偻着,背后的衣服都可以显出他的骨头的痕迹。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用这副给另一个男人生过孩子的残破身体死在你的面前,李琰又流下眼泪,他伸手又去碰那冰冷的墓碑,就在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看见手指上的血痕,像是怕碰脏了陈垭欣,他慢慢缩回手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脏,根本不配死在陈垭欣面前。
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只剩下这一个愿望。他又小声和陈垭欣道了一次歉,希望她不要生气,陈垭欣也向来是脾气很好的人,应该会原谅他。
他就睡倒在陈垭欣的坟墓前,希望落叶埋住自己,希望十天半个月后,或者更久以后会有人发现自己,然后看懂他的愿望。
把他埋在陈垭欣的坟墓旁边。
李琰从未有哪一刻内心如此安宁,他渐渐的感受不到寒冷,头脑昏沉起来,意识也不大清晰。
就在他以为他就此可以慢慢死去的时候,一束亮光突然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琰的眼皮被光刺到,眉眼一皱,还未看清来到眼前的身影,就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些急促,脚底的枯枝败叶踩得“啪啪”响,刘庆有些气急的声音传来:“哟!你这来殉情是不是晚了几年了!”
李琰睁开眼睛,看见刘庆正咋咋唬唬的朝他走来,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满脸憔悴的李琰不满的“啧”了一声。
李琰刚才睡过去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刘庆手里的手电筒发出微微的亮光。
他目光呆滞的望着那亮光,半晌儿回不过来神。
刘庆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迟缓得应了一声,然后问刘庆:“你怎么在这?”
刘庆看他那呆傻的模样,脸也泛红,他抬手摸向李琰的额头,嘴里骂了句:“操,这么烫,可别烧傻了。”
刘庆就这么扯着身单力薄的李琰一路回了李琰的家。
李琰屋里实在太破,几年没人回来,灰都不知道叠了几层了,水电都断了。刘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声猪脑子,然后带李琰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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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刘庆带着李琰回了自己家,烧开热水,给他拿了药吃。
煮了点稀粥李琰被他看着喝了一点儿就吐了出来,刘庆没逼他再喝,只喂了药让他早早睡了。
许是身体真的不适,原本难以入眠的李琰在此刻昏昏沉沉的真的睡了过去。
刘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李琰有点紧张,好想怕他一个不留神就真的又要不想活,拉着李琰跟以前那些朋友碰面。
李琰一开始还是很郁郁寡欢,后来半个多月过去情况好了一点。
他总不能一直住在刘庆家里,而且刘庆也已经结过婚了,老婆也在家里,挺不方便的。
他拍着李琰的肩膀,笑呵呵的:“你这也回来了,正年轻,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连命都不要了,得了,晚上别忘了过来,约了李叔他们打牌呢!”
他递给李琰一小兜药,然后把李琰送到家里,李琰家的电路老化,第二天才能有人来修,刘庆没办法,让李琰回去再住一晚,李琰不愿意,说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最后刘庆又送来了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给李琰点上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提醒李琰:“保温杯里给你灌满了热水了,那兜药是你嫂子给你买的保健品,说你身子看着太瘦弱了,你可别忘了喝,浪费了她的心意。”
李琰点点头,露出很淡的笑容道谢。
他又被刘庆拉入了以前的生活,刚开始的一个月还没什么真实感,感觉跟做梦似的,后来打牌喝酒烤串拉面跟一帮兄弟约了几次。
李琰嘴里又尝到了原来乌景湾镇最老的那家拉面馆熟悉的味道。
在那一刻,也不是那么不想活了。
那一年的夏天陈瑜彻底从学校毕业,步入了社会,应聘了他上大学的城市里的一家公司。
这在乌景湾镇里走出大学生就已经很是难得,而且不仅如此,还能够在大城市里扎根生活下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收入来源,陈父几乎是逢人就炫耀,说下一个目标就是让小瑜在那城市里找一位当地的alpha。
李琰那天在家里煮清水面,盛出来吃了小半碗,过了二十分钟又倒了杯水,把刘庆那时候送来的那兜子称是保健品的药拿出来,按照贴上去的纸上面写的,每小瓶倒出来几粒。
上面贴的包装被他撕开一个角,看见下面还有一层,仔细看了又细心贴盖回去了。
李琰喝了口水,把那些药送灌下去。
中午陈家大摆宴席,陈瑜这次回来没少给陈父添置东西。
陈瑜也给李琰买了,李琰的屋太小,被那几箱牛奶,水果之类的占了半个屋去。
到了傍晚,日头下去,陈瑜从陈家出来,看见李琰蹲在自家院子里拿着小棍在戳着什么。
他走近了,看见李琰在戳他地里种的小青菜上的一条虫,那片青菜叶上已经被啃出了一个圆圆的孔洞。
陈瑜走过去在李琰的旁边蹲下来,视线跟他一起落在菜地里。
问他:“中午叫你去吃饭怎么不去呢?”
李琰回答:“不太想去,胃里有些不舒服,你们吃得开心就行,听说你大舅舅他们家也来了?”
陈瑜语气有些不耐烦:“可不是,带了一群小孩来,差点儿把屋顶给掀了去。”他转而又问李琰:“秦六爷那边不是说你要是想回去工作还可以回去吗,你这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可以去啊,别这么…”陈瑜斟酌了一下措辞:“别这么提不起干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