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14)
“啧,这趟出来真是倒霉。”众人停了手,劫匪头子望着满身鲜血的池若枫,拈着手指将池若枫口袋内的钱包取出来,生怕污了手,“出过气就得了,我们走。”
池若枫如同条破麻袋般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只有胸口尚在起伏。他头脸被打得完全变形,皮肤青紫肿胀之外,透亮得似包着层水,满脸满身都是黏糊糊的血迹,已经不太像个人。
就连劫匪们看了也不由觉得触目惊心,拿了他的钱包後便一哄而散。
“池若枫!池若枫!”化缧哭着扑了过去,跪着将他从地上半扶起,“你怎麽样?”
池若枫在他怀里,睁开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声音微弱:“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而已……喂,别哭啊……”
“笨蛋……反正都是要把钱给他们的,你强撑个什麽劲儿啊!”化缧哭得越发厉害,泪水如雨般沿着莹白面颊落下。
池若枫没有力气跟他解释,只觉得脑袋又痛又沈,眼前迅速被漆黑笼罩。
“池若枫!池若枫!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化缧见他这样,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害怕恐惧,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不许你闭上眼睛!不许……”
就在化缧惶恐不安的时候,一双穿着土布鞋的脚出现在化缧面前,一个带着口浓重乡音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俺始终放不下心,所以半路下车折过来看看……别担心,大哥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化缧抬起头,看到瘦黑、穿着红背心的青年站在对面。他背着鼓鼓囊囊的麻布袋,满身满脸的尘土。
“俺……俺爹是村里的土郎中,所以多少能看出来一点。”季铁链被化缧这一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前面有个小城镇,俺来背大哥去看大夫,小兄弟你帮俺把这布口袋扛上,行不?”
化缧在这个时候见到季铁链,就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一样,连忙哽咽着朝他点头,将池若枫交给他。
季铁链背起池若枫,和化缧一路往前走着好言劝慰,化缧却仍是一路哭得花脸猫儿般。
第五章
小城镇上,池若枫、化缧和季铁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个月之後,终究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池若枫的伤此时已好得差不多,只左脚稍微有些跛,却已经行走无碍。
这天中午,池若枫到镇外的售票点买了火车票,回到家中。
刚推开家门,就看到围着围裙的化缧兴高采烈扑过来,踮脚吻了吻他的唇後,不住嘴的问:“啊,你回来了。你买的是哪天的票?我们什麽时候要走?”
“是明天中午的票,我们明天清早就搭的士走。”池若枫微笑望着他回答,眼神中满是宠溺。
“嘿嘿嘿……嗯,你饿了吧。我今天做了饭哦,快来尝尝味道怎麽样。”化缧挽着他,和他一起来到饭桌前,小脸上泛着两朵红霞,带着诡秘的笑。
“是化缧做的?真不错啊!”池若枫看看饭桌,语气夸张的发出惊叹。
化缧被他一赞,脸上的欢喜得意遮也遮不住。
於是两人在那张简陋木桌旁面对面坐下,池若枫掰开卫生筷,开始吃化缧泡好的桶装泡面。
“对了,怎麽没有看到小季?”吃了几口面,池若枫忽然想起来,抬头望向化缧。
“你走了以後,他说他有事,也出去一会儿。”化缧回答後,有些紧张的趴在桌子上望向他,“你觉得……我做的饭味道怎麽样?”
“呃……应该说,水还是烧得很开……”池若枫用力想了半天措辞,想不出什麽实质性的评价,只有来个慷慨激昂的总结,用力一拍桌子,“总之,实在是太好吃了!”
化缧展开灿烂笑容的同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季铁链出现在门口。
当季铁链看到池若枫的一刹那,脸上神情变得非常僵硬。过了片刻,他才放松下来,不自然的和池若枫打招呼:“大哥这麽早就回来了?”
“嗯,是的。小季你过来坐。”池若枫看见是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朝他招招手。
季铁链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屁股挨着板凳边沿坐下。
“小季,你应该知道,我明天就要和化缧离开这里了。”池若枫从怀里掏出个皮夹放在季铁链面前,“钱虽然不多,也够你回家和路上的花销。”
“大哥……我、我……”季铁链望着面前的皮夹,将头狠狠垂下,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水从眼眶中漫溢而出。
“小季,别这样。山高水长,总有再会的时候……”
池若枫刚说到这里,顷刻间觉得身子像被冻住了般,又冷又硬的僵在凳子上。
他看到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破门而入,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小季!”池若枫被武警们按倒,双手反铐,疯了般在地上挣扎嘶吼,“是你出卖了我,是你出卖了我!是不是?!”
“大哥你知不知道,通缉你的奖金是多少?”季铁链慢慢走到他面前,被按入尘埃的他却只能看到那双穿着土布鞋的脚,“五十万。俺一辈子,也挣不到这麽多钱。”
“小时候,俺和哥姐们偷偷捡别人家扔掉的苹果皮,洗洗就拿来吃。长大了到城里去,汗珠子摔八瓣赚钱,一分一分小心的攒钱,还是会被人看不起……大哥,这些你从没有经历过吧。”季铁链的声音越来越粗浊和高昂,“所以俺不後悔!俺虽然有点难过……但是,俺绝对不後悔!”
池若枫看到有两瓣清泪自头顶滴落下来,化做面前尘埃上的两点水渍。然後那双穿了土布鞋的脚,朝背离自己的方向大步离开。
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顷刻握碎,汩汩流着鲜血。被所信任的人背叛,原来是这样痛入心扉。
“池若枫!池若枫!”
他被警察们架了起来,按着头押向门外停着的警车。他看不到化缧,只能听到化缧的凄厉呼唤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被塞进警车的後排坐位上时,若枫挣扎着朝车窗外望去。阳光中,他看见化缧被关在辆同样带有铁栅栏的车内,一边流泪,一边捶着车窗唤他的名字。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些什麽,两辆车就一起开动了,方向却是背道而驰。
是了。他是盗窃文物的罪犯,而化缧,就是被偷盗的文物。
他们去的地方,怎麽可能会一样。
警车一路呼啸着朝漯竹市的方向开去,池若枫被两个警察左右夹住,双手反铐着窝在後座上,前面的警车司机正在和旁边的警员聊天。
“要不是有人举报,我们就是再往省外发通缉令,把漯竹市翻个天,也想不到他就藏在这个小镇上。”警员歪过头,瞟了一眼後排的池若枫,红亮烟头在唇畔明明灭灭。
“请问,通缉我的罪名是盗窃文物吗?”池若枫抬起头忽然开口,他眼神清澈,几缕乱发搭在瘦削的面颊上,整个人显得狼狈而无辜。
“是的。”警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简单回答。
“那麽……你们也认为化缧是文物?他明明是个人,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到!”池若枫激动起来,身後铁铐发出铮铮撞击声。
“老实说,我们见到他也很惊讶。”警员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神情平静,“但我们的职责只是将你带回去。至於最後的审判和确认,那是法院的事情,抱歉。还有,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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