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138)

　　姜半夏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对祝弃的要求却是尽力配合。她想了想，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个怪异的口哨，不多时，就见一群豆大的小黑虫潮水般涌来，将一只淡粉色的肥虫子运到两人身边。
　　“这是曾经寄居于你体内的噬心蛊，依靠吞噬你的情感，原本已经近乎长成，但取出之后，便停止了生长。”姜半夏道，“我将他放进隐机者体内，可以暂时用你的情感替代隐机者原本的情感，让它成为隐机者的第二颗‘心’。”
　　“那这小子岂不是会变得特别自恋……”祝弃嘟囔，忍不住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最后一定心，“算了，自恋狂总比变成大坏蛋强些。麻烦你了。”
　　姜半夏略一点头，朝门口望了望。祝弃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也没有废话，干脆地走到门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自己坐在姜半夏之前的位置上发呆。
　　这短短半天的发生的事情，令他应接不暇。先是在湖上突遭袭击，之后又是被困梦魇，好容易出来了，元岳却又折了进去。
　　元岳也是倒霉透顶，今天本来要过生日，挺高兴一件事，结果被混沌埋伏把自己抓走不说，好容易击退混沌上了岛，却遇到师兄去世的重大打击。如此大悲大喜刺激之下，只要是个人，心灵都会产生缝隙，结果正巧被混沌抓到这个可趁之机。
　　纪观其也是的，不早不晚，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等等。
　　祝弃猛然顿住。
　　如果，不是巧合呢？


第159章 混沌缘起
　　祝弃起身向门内冲去，可刚冲出两步，突然腿上一沉，像是灌了铅，千钧的力道正拉扯着他，让他迈不开步子。
　　低头看了看，祝弃立马明白过来，怒喝道：“放开老子——”
　　声音戛然而止。
　　遭遇噤声，祝弃又愤怒地挥舞起手脚，然而无人回应。只有他一人犹如小丑，正在空空的院子里上演一场滑稽的哑剧。
　　走也走不了，叫又叫不出，祝弃双眼通红，目光最后落在了石凳上。
　　他一咬牙，发了狠地朝石凳撞去——
　　“嘭！”
　　祝弃没有受伤，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拦住了他。
　　如果元岳在场，定然会惊诧万分。本应悲痛欲绝的纪泽去而复返，此时出现在了客房的小院，面无表情地扶住祝弃，将他按坐在石凳上。
　　祝弃仇视地瞪着他，可很快就转移了目光。
　　轮椅碾压地面的声响从身后传来，祝弃回过身，看到了“死而复生”的纪观其。
　　“见到我，你似乎不怎么意外。”纪观其微笑道。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纪泽走上前，将他推到祝弃对面。
　　祝弃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我没办法救他。这是他的命。”纪观其望向门内，放在膝上的双手已紧攥成拳，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却依然很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会全部都告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尚没有文字的时候，一种人类无法想象与理解的庞然生物经过了这个世界。祂的存在难以用言语描述，仅仅一个念头的流露，都可能对人类造成灭顶之灾。
　　好在对祂来说，人类并不值得憎恨或喜爱，祂只是留下了一点东西，就像路过的一个脚印。可正是这一点印迹，却在上古时代演化成各种奇异的传说。后来人类从中得到启迪，便发展为各类超乎自然的法术。
　　“即便如今，法术的原理依旧无法用现有的科技解释；放在过去，更被形容得神乎其神。”纪观其道，“这并非人类科技所掌握的力量，难道你就从不好奇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张纸片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力量，为什么一个动作就能控制住他人的心神？这些唯心的存在，其实并不符合我们的认知。”
　　明明是个神棍，居然还一口一个“科技”，这件事确实不符合祝弃的认知。不过祝弃更想知道的是，这些早八百年前的事到底跟元岳有什么关系？
　　“对这个不可理解的生物，我师门的典籍以‘混沌’称之。祂所留下的尘埃，成就了代代相传的法术；而除此之外，祂还留下了另外一样东西。你可以将其看做是一块碎片，比尘埃的力量大得多。”纪观其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同时，混沌留下的力量催生了一些野心家。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如果能将祂留下的所有东西聚集在一起，未必不能参透混沌的真相，从而达到超脱，成为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这并非随便一个人可以做到，原本不会产生什么威胁。直到终于出现了一个才华惊人的天才，他学习了所有能学到的法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人心的黑暗面能够聚集混沌留下的那些‘尘埃’，从而快速壮大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大概已经猜到，他不再是人，而是兽。极度狂妄的他以‘混沌’自称，他认为自己正在成为真正的混沌。”
　　这是恶兽混沌诞生的缘起。
　　“恶兽混沌自诞生之后，害人无数。我师门便以消灭恶兽混沌为使命，代代传承至今。然而，我们的法术在不断失传，恶兽混沌则在不断壮大，师门的先祖耗尽心力，才只能短时间压制。现在的恶兽混沌已变得更加强大，受到压制的时间也进一步缩短，乃至于提前苏醒。如果这次不能将其彻底消灭，世上将再无可以对抗他的手段。”
　　听到这里，祝弃突觉呼吸一畅，重新能够出声，憋了许久的质问冲口而出：“这跟元岳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元岳比别人强，他就该死么？你们打不过那个混沌，就躲在后面，让元岳去拼命？我告诉你，元岳的命，就是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你以为，我不这样想么？如果可以，我可以用我的命换元岳。他才不到二十，他还——”纪观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苍凉，他直视祝弃，轻声问，“你见过元岳同混沌交手，依你看，两人孰强孰弱？”
　　“当然是元岳强！”祝弃毫不迟疑，“混沌那家伙，也只敢使点阴谋诡计。”
　　“你见过元岳出手，应当知道，他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明明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纪观其的语调却像在宣布一个沉痛的消息。
　　祝弃慢慢皱起眉头：“你是说……”
　　“是的。混沌本身是个天才，加上数百上千年的苦修，尚不能战胜年仅十九岁的元岳。元岳的力量，已经足以撼动所有唯心存在，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不可能。”祝弃听出纪观其言外之意，断然否认。
　　纪观其却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元岳，就是生物混沌留下的那块碎片。”
　　“他明明是人！”
　　“混沌的存在本身不可理解，祂留下的东西，同样不可用常规理解。”纪观其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抓住恶兽混沌与他融合的机会，彻底将其消灭。”
　　“嘴上说得好听！”祝弃怒道，“你养了他十九年，目的只是想把他推出去送死！他不会答应的！”
　　“他会。”纪观其淡淡地说。
　　祝弃一顿。他清楚，纪观其说的是对的。
　　如果牺牲自己，能够为世人除去一个隐患，能够拯救更多的人，元岳将毫不犹豫。
　　“不，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告诉他。”祝弃发狠道。
　　“晚了。”纪观其道，“他已经听到了。”
　　祝弃倏然回首，只见元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两人，面无表情。


第160章 意外之变
　　祝弃心中一跳。
　　元岳的目光不复炽热，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比上次解蛊之后还要来得怪异。祝弃无法想象这样冷冰冰的元岳，就像他的壳子里，藏了一个别的人。
　　元岳没有看祝弃，只是对纪观其道：“师兄的意思，是让我自杀么？”
　　纪观其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纪泽扶住了他的肩膀，他垂下眼帘，最终吐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