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客(40)
他刚嘀咕了一半,就发现谢白抬手拨开了屋门上老式的木质门闩,于是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
谁知他还没站直腰,谢白扯动门栓的动静就大了许多,就在他抬头朝门那边看的时候,谢白猛地拍了一下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鲛人脖子一缩,“嘶——你怎么啦?!”
谢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门打不开”,而后转身便是一脚,猛地踹在门板上。
“咣——”的一声巨响在小屋里来回震荡,整个小屋似乎都抖了抖,但是又依旧金刚不坏地坚挺着。
鲛人:“……”
谢白站在那里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同样闭着的窗,转身冲鲛人道:“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表情也同样平静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极致的平静在鲛人看来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记得阿姐曾经说过,越是看起来冷冷静静不发脾气的人,真生气时就越恐怖,还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怖,而是他明明一举一动都压着,但你总觉得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直接炸掉一座城。
现在的谢白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鲛人先是被他的话一惊,扫了眼四周,又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眼他的脸色,道:“这屋子果然是陷阱么?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谢白冷冷淡淡地抬手示意了一下,“往角落站一点,把我的猫也抱过去。”
“喂!我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好吗!这么多肌肉你没看见吗?!”鲛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结果刚叫嚣了没两句,就被谢白凉凉地横了一眼。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弯腰朝小黑猫伸出手。
结果小黑猫避开了他,自己绕到了角落。
鲛人窜到角落指着小黑猫怒道:“连你都嫌弃——卧槽?!你你你这是要拆房子还是拆山啊?!”
他指责小黑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白大马金刀搞出来的动静惊呆了。
就见黑雾化成无数道锋利的薄刃,在整个屋子里疯狂游走撞击,每一下都狠狠地挥砍在小屋的墙壁上。这里的每一面墙壁都被某种咒术封了个严实,每撞击一下,就会划拉出一片金色的光,火星迸溅,刺眼极了。
而且谢白祭出的那些黑色薄刃看起来灵活轻巧,实则每一下都力道惊人,金属的鸣响和木质的撞击声如雷贯,不仅仅是这座小屋,连同他们脚下的石台,甚至整座山都在嗡嗡颤抖。
鲛人再不敢说自己战斗力很强肌肉很多这种事了,整个人恨不得贴在墙根,只觉得这小木屋毁掉之前,说不定那一整块石台就已经先被震裂,带着他们一起,直接坠入深渊。
就算石台不裂,说不定这山也会塌。他几乎已经可以透过不绝于耳的撞击声,听到隐约的隆隆闷响了。
这山上全是厚厚的冰雪,被这么震一阵,说不定要闹雪崩……
鲛人又仔细听了听那种隆隆闷响,哭丧着脸:好像已经开始闹了……
就在他被谢白这气势吓尿了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些游走的黑刃并不是真的毫无章法乱打一气,好像一直在循环着某种阵法,每一下撞击都很有规律,只是这规律太过复杂,他看了这么久才看出点儿门道。
谢白依旧皱着眉冷着脸站在屋子正中,操纵着所有的黑刃,有黑色的丝线在他脚下如同蜘蛛网一样朝四方延伸开来,又顺着墙壁一路爬上去,直到把整个屋子覆盖住。
就在鲛人真的听到脚下的石台传来崩裂声时,谢白在纷飞交织的黑刃之中轻喝了一声:“开!”
就见整个小屋应声而动,像是被无数双手从外拉拽一样,四面墙壁在金光迸溅中被撕裂开,随着一声轰然炸响,碎成了一片废墟。
在弥漫的烟尘和陡然袭来的寒风中,谢白丢出一道灵阴门,一手捞住蹦到他身上的小黑猫,一手拎着那条走路笨拙的鲛人,抬脚便迈进了灵阴门中。
那片黑雾刚消失,古哈山连带着石台的这半边高峰便轰然坍塌下来,大块碎裂的山体跟着崩滑的冰雪一起滚滚而下……
这回,谢白没再费工夫隔一段路落一次脚,而是直接开道古阳街。古哈山在极西北,古阳街却在东偏南,这之间的距离就算拉直了计算也长得惊人,所以即便开了灵阴门,也并不是眨眼就能到。
这灵阴门中森黑一片,阴冷异常,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受的。
鲛人小碎步跟着谢白走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这条道怎么能冷成这样?简直就像从黄泉下面横辟出来的一样,你平时走的都是这种又黑又冷的道啊?不难受么?”
谢白寒着脸不想理他,结果他碎着嘴翻来覆去念叨了半天。
谢白终于受不了丢给他一句:“体质问题。”
鲛人转脸看他,发现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顿时胆子大了些道:“我以前只觉得无书大人也好,阴客也好,都是执掌妖灵界生死的人物,肯定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爽得不行。现在看……厉害是真厉害,但是怎么好像过得还不如普通妖灵舒坦啊?”
谢白随口敷衍了一句:“各人各命。”而后抬手一劈,黑色的漫漫长道便到了头。
他们抬脚便落到了古阳街上,这次谢白没开错地方,正落在太玄道门口。
明明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并没有多久,却感觉连大门都陌生了几分。
鲛人摸了一把门前蹲坐的石兽,一脸傻白甜地问:“这哪儿啊?”
谢白抬手重重了扣了两下仿古门环,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大步迈进去道:“太玄道。”
本就走路不顺畅的鲛人不负众望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倒栽葱,惊呼:“哎呦我的妈——太玄道?!”
谢白进门的动静惊动了楼里的人,就见风狸一阵风似的直接从楼上呼啸而下,直到谢白面前才猛地刹住车,一脸愣神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也从楼上滚了下来,袖着手一头雾水地冲谢白道:“大人您不是去找那个什么布阵人了么?这么快就解决啦?!”
一见立冬也在,谢白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殷无书呢?”
谁知立冬“啊”了一声,答道:“殷老大还没回来呀,他还差十来颗心没挖,但是又不放心风狸一个人镇守太玄道,就把我先谴回来了。”
谢白心里突地猛跳一下,眉头一蹙道:“他现在在哪儿?”
立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老大埋心的地方又偏又古怪,还那么多处,您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
“那你回来之前,他在什么地方?”谢白又问。
“妖市啊。”立冬答道,“就是从妖市出来之后,他让我先回来的。”
谢白:“……”
听这话音不对,立冬忍不住道:“大人您这么急着问老大的去向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白皱着眉摇了一下头,没工夫回答,而是转头便直奔衔月酒楼。
没人知道殷无书的去向,他就只好找娄衔月直接算一卦,算出来方位,就是天南海北他也要把殷无书翻出来!
第41章
这衔月酒楼刚被轰塌没几天,娄衔月跟太玄道就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把这二层半的小楼又重新建了起来,跟原本一模一样。在这街上生活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过路过的时候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这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好日子,酒楼里面闲得很,娄衔月正拉了斜对面桃坞典当的洛竹声,硬是陪她扯了一天的淡。
这两人正和酒店里的一众小妖嗑瓜子喝茶逗鸟儿玩,优哉游哉闲度浮生呢,谢白便带着一身风霜气找上来了,身后还跟了丁铃当啷一大串不明就里的货——鲛人、立冬还有风狸。
一看这架势,娄衔月便是一愣,提着她那又脆又尖的嗓子道:“哎呦!这浩浩荡荡的,怎么了?小白你那脸是刷了墨吗,黑气都漫顶了!”
谢白脚步不停,一边走到她面前一边问道:“娄姨,你可以帮我卜算一个人的行踪么?”
娄衔月眨巴眨巴那双杏眼,茫然道:“对啊,你不是去找布阵的那个人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问的问题跟之前立冬的疑问如出一辙,然而说来话长谢白没那工夫慢慢解释,只“嗯”了一声。
“你这回要卜算谁的位置?”娄衔月依旧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茫然道。
谢白:“殷无书。”
娄衔月掏了掏耳朵:“我聋……谁?”
“殷无书。”谢白又重复了一遍,面色冷肃,看起来半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娄衔月回头和坐在一旁的洛竹声对视一眼,不解道:“你卜算他的方位干什么?”
谢白言简意赅道:“罗盘被殷无书改动过,方向错了,我找他问问清楚。”
娄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