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酒(4)
“止玉......”
“徒儿,”穆迟劝道,“若真能治好你的腿,怎么也得试一试......”
沈止玉:“师父,人各有命,何必强求,残了便残了......”
“不行!”骆寻风霎时沉了脸,“什么强求?你本就该走在这天地间,这五年才是一场荒唐!”
陆知年看看沈止玉,又看看骆寻风,插嘴道:“要不,你们先商量商量?”
骆寻风:“不用商量,一定得治。”
“不必了。”沈止玉推着轮椅就要走,骆寻风突然抬手,几下封住了他的穴道。
沈止玉顿时动弹不得。
“骆寻风,”他咬牙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能。”骆寻风把他推到陆知年面前,“陆前辈,麻烦您了。”
陆知年:“真要治啊?他都不同意......”
骆寻风:“前辈,天山雪莲和血灵芝,或者被周大人拉去游街......”
陆知年立马抬起沈止玉的腿,左捏捏,右看看。他诊了半天,越诊眉头皱得越深,“毒性太深了,有些麻烦......”
穆迟:“能解吗?”
“还须再看看,我先给他行一次针,看效果如何。”陆知年站起来,“带他回房吧。”
骆寻风弯腰把人抱起来,沈止玉冷着脸一言不发。
穆迟默默咬着包子跟在后头。
陆知年给沈止玉的腿扎了十几针,说要过半个时辰才能拔。
骆寻风怕沈止玉冲了穴道,就留在房内看着他。
沈止玉闭着眼躺在床上,理都不理他。
“我知道你恼我,”骆寻风说,“但这件事我不能由着你。血灵芝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沈止玉睁开眼,“血灵芝是方老爷留给女儿当嫁妆的,难不成,你要娶了方姑娘?”
骆寻风:“......”
第9章
骆寻风没想到,血灵芝背后还搭着个方姑娘,“我不知道......”
沈止玉:“现在知道了,可以不治了?”
“不行!总会有其他办法的......”骆寻风想了想,又说:“方老爷一向待你好,说不定......”
沈止玉:“他前年找人算过命,说方姑娘出嫁若不带着血灵芝,则会一生困苦......”
骆寻风:“......怕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沈止玉:“不论真假,血灵芝总归是他留给女儿的,不该我动心思。”
骆寻风沉默半晌,抬头道:“你安心治腿就是了,大不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血灵芝。”
沈止玉看了他一眼,绷着的脸放松了些,“你当血灵芝那么好找?”
骆寻风:“难找也要找,你不准再说不治了!”
沈止玉没说话,看着床帐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陆知年进来拔了针,又捏了捏沈止玉的腿,说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但需要些时日。
穆迟高兴地拍了陆知年后背一巴掌,“老东西,真有你的!哈哈哈......”
陆知年差点吐血。
骆寻风回了趟衙门,把自己几年来的积蓄翻了又翻,装了一袋子,然后提着袋子去见知府了。
他一进书房,就衣摆一扬,单膝跪地,对着周怀山喊道:“大人,属下特来请罪!”
周怀山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了何事?”
骆寻风道:“属下今日本已捉住了偷盗天山雪莲的贼人,但又把他放了。”
周怀山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那人之所以偷了大人的天山雪莲,是为了救家中老父......”骆寻风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他父亲身患重病,惟有天山雪莲可救,他迫不得已,才偷了大人的雪莲......”
“他也知偷盗不对,留下了这些银子,当是向大人买下雪莲......”他把一袋子钱呈上,“属下感念他一片孝心,就把他放了......”
周怀山也是个孝子,无奈双亲早逝,常感叹“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听那人偷天山雪莲是为了救父,心下感慨,又见人还留下了银子,也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顿时宽慰了,“他也是救父心切,无可厚非。这雪莲能救人一命,也算是有了用处......”他把钱袋子推回去,“雪莲就当本府赠与他了,这银子给他还回去吧。”
骆寻风不肯,“大人,您还是收下吧,他不问自取,也十分愧疚,大人若不收下这银子,他于心难安......”
“不用了......”
“大人,您还是收下吧......”
推来推去,周怀山最后只好收下了。
骆寻风从衙门里出来,路过耘州城最有名的酒坊时,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他想,这个月没钱喝酒了......
他回了流云山庄,在沈止玉院里只见到了穆迟。
穆迟说陆知年又在房里给沈止玉扎针了。
骆寻风走到房门口,看见沈止玉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陆知年正往他后背扎针。
大概是针灸的缘故,沈止玉白皙的脊背泛着粉,像晕开的胭脂,染着两侧的蝴蝶骨,一路向下,晕在又瘦又窄的腰上......
骆寻风忽然想起了城外林中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沈止玉,在如霜的月色下,身上也泛着粉......
沈十五跑进院子,看见杵在房门口的骆寻风,惊讶道:“骆大哥,你怎么流鼻血了?!”
骆寻风一愣,抬手一抹鼻子,果真满手的血。
“......方才……磕到门了......”
第10章
沈止玉听见声响,转过头一看,也吓了一跳,“骆寻风,你怎么了?”
骆寻风捂住鼻子,“没事......方才不小心磕到门了……”
陆知年招招手道:“你过来,老夫给你扎两针,止止血。”
“不用,不流了,我去洗把脸就好了......”他慌慌张张往井边跑,怕进去了鼻血会流得更厉害。
骆寻风洗完脸,陆知年和沈十五从房里出来,说要去药房抓药,熬了给沈止玉泡脚。
沈止玉身上的针已经拔了,穿着里衣趴在床上。
骆寻风走过去,见他额上渗出薄汗,以为是针灸扎疼了。
“是不是疼啊?”他抬起袖子给他擦汗,“怎么出汗了?”
沈止玉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疼。”
骆寻风心也疼了,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说:“你且忍忍,我让陆前辈下次轻点......”
沈止玉:“轻点也疼。”
骆寻风皱起眉头,一脸愁闷。
沈止玉看了看他,眼底荡起些微笑意,又说:“骗你的,不疼。”
骆寻风:“......那怎么出汗了?”
沈止玉:“热的。”
骆寻风:“......”
晚些时候,陆知年回来了,还让人提了一桶药水。
“以后每日都要用药水泡脚,泡完还要给腿按揉半个时辰,以通经络。”他卷起袖子去试水温,露出的手臂上一道又一道血痕交错。
骆寻风不禁问:“陆前辈,您的手......”
陆知年放下袖子,“没什么,人老了,总有些杂七杂八的毛病。好了,把他的脚放进去。”
骆寻风帮沈止玉把脚放进桶里泡,泡完了又按照陆知年的说法,仔仔细细给他按揉腿部。
按着按着,衙门又有人来找,说方老爷的血灵芝也被人偷了。
骆寻风和沈止玉顿时转脸去看陆知年。
陆知年瞪着眼辩解道:“不是,老夫这几日都没出过门!”
骆寻风:“......”
最近贼那么多吗?
骆寻风去了一趟方府查问情况。
方老爷忧心忡忡道,是昨夜被人偷了的,有家仆看见一个黑衣人翻过房顶跑了。
骆寻风又找来家仆问,也没问出什么线索。
临走前,方老爷愁容满面地求骆寻风,一定要帮他把血灵芝找回来,“这是小女的嫁妆,关乎她一生的福运啊......”
骆寻风差点脱口道,您怕是被人骗了......
第二日,案情仍旧没什么进展,骆寻风让人去查查近日出入耘州城的一些外来人。
“这几日,有几个商户在城东的客栈落脚,还有......”骆寻风一边给沈止玉揉腿,一边跟他讨论案情。沈止玉安安静静听着,偶尔回一两句。
陆知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茶,看了他们一会儿,不禁感叹道:“感情真好......”
旁边的穆迟附和道:“那可不,这小骆待我徒儿是真不错,跟疼媳妇似的……”
骆寻风手一抖,把沈止玉的腿掐红了一大块。
第11章
骆寻风看着沈止玉腿上那红红的一大块,心虚地揉了揉,“抱歉......方才忽然想起一些事......”
沈止玉:“什么事?”
骆寻风赶紧把还没说完的案子搬出来,“城东的客栈里,还有几个人,自称是行走江湖的,可昨日我去问话时,见他们一举一动,倒更像是行伍出身......”
沈止玉道:“或许是之前入过军营?”
“我试探地问过,可他们都否认了。”
“你怀疑他们?”
“虽说他们不一定与血灵芝的案子有关,”骆寻风道,“可这般掩饰,怕也不简单......”
忽然“哐”的一声,陆知年碰倒了茶杯,茶水差点烫到穆迟,“哎哎,你小心点......”
陆知年:“手滑了手滑了......”
骆寻风又在流云山庄蹭了顿饭后,就回了衙门。
当天晚上,几个黑衣人越过山庄围墙,一步步靠近陆知年所在的院子。然而,途中还是被巡夜的护卫发现了,一时刀剑相撞,厮杀缠斗,惊动了整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