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34)
如果不是这床太过冰冷,这些轻纱又显得太过残破,这里倒称得上是一处浪漫的温柔乡。
还不待高放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一道低沈悦耳的声音突然从床的另一侧响起:“小放,你醒了!”
高放猛地回头去看,一张陌生的脸庞便映入眼帘。那人身材伟岸,面容亦是难得一见的俊美,此时他正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高放猛地向後一缩,手背的暗器机关便全数对准了那个人:“不许动!你是什麽人?!”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受伤,有些小心翼翼又略显得委屈地道:“小放,你不认得我了?!你刚刚中了催眠术,难道你失忆了?!”
高放皱紧眉头,仔细地看著那张脸,突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抛开那五官间的成熟气息,这张脸、这张脸不正是──
那人见高放怔怔地看著他,也顾不上高放手上的暗器,一脸担忧地上前来,仔细打量著高放:“小放,你没事吧?”
“云深?!”高放迟疑喊了一声。
那人瞬间高兴起来,伸手揽住高放:“你还记得,还好没事。你刚才昏迷了很久,我很担心。”
宽阔的肩膀胸膛带著温暖的气息包围著自己,高放脑海里一片茫然。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信云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放,你现在能站起来麽?!我们要找路出去。”
“我没事。”高放忙从他怀里挣脱。虽然知道这是信云深,可面对这样一张英挺的脸,即使早就习惯了少年的信云深腻歪在身边,跟这个男人亲近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信云深似没发觉高放的异常,搀著高放站起来。比肩而站的时候高放更觉得怪异,这个本来只到他肩膀的小鬼,现在他要仰视才能看得到他的脸。
这理应是梦境,可是却与一般的梦不同。高放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与隧道里那些催眠的符号有关。
只是为什麽却偏偏梦到长大的信云深?!他甚至从未想过,又如何会梦到?!
梦里的信云深却真实得没有一丝模糊和虚假,他一边扶著高放往里走,一边道:“底下的这个巨大空间应该是圆形的,我们进来的那个房间在上面,房间的地板活的,这块圆形的地板被那个房间分割成许多块,每一块地板上面都有入口。而每打开一个入口,房间的地板就会转动一次。所以我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才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脚印,因为他们踩的那一块已经被转到墙里面去了。”
他看了高放一眼,见高放一直默不作声,便停了停,道:“小放,你是不是很累?你坐下来,我来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我只是──还有些头昏,不是什麽大问题。”高放阻住信云深的手,“不是还要救你那个师兄,我们耽搁不起。”
信云深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指点在高放背上,在几个穴位上轻轻揉了揉,高放一下子便觉得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连头脑都清明起来。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麽,你跟紧我。”信云深看了他一眼,嘱咐道。
高放仰头看著他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入到更深的地方,一路上净是一些巨大的床铺,和上面垂下来的残破轻纱。高放一直没想明白这里是做什麽的。
“原来如此。”信云深突然道,他脚步已经停下,面前又是一面墙壁,他让高放也上前来看,“这里在多年之前,应该就是情花山庄当时闻名於江湖的极乐秘所。”
“那是什麽?!”高放疑道。这里处处透著暧昧和情色的味道,分明不像是名门正派的作派,情花山庄里又为什麽有这样一处所在?!
“据传几十年前情花山庄的庄主夫人貌美无双,在嫁给情花山庄庄主之前,她也是一派之主,她的门派便是极乐宫。”信云深笑道,“这极乐宫,是整个江湖的男人最向往的所在。江湖曾有传言‘极乐一日胜十年’。虽然极乐宫的女子心狠手辣,又性情乖张难以取悦,要接近她们甚至需要冒著生命危险,却仍有数不清的江湖侠士前赴後继,只为能在极乐宫里享受一天那极乐之境。”
信云深说著,一边在那面墙上敲敲打打,寻找机关。
“後来那极乐宫主倾心於情花山庄的庄主方续,下嫁於他,而那极乐宫也并入了情花山庄。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竟然走进这里。”
眼前这一整面墙上画著的净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露骨而香豔。高放粗略地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与上面地板上一样的八卦阵法,便转开眼睛不再看了。他虽是大夫,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待所有胴体,若无必要他也不想死盯著春宫图不放。
信云深转头看他,突然挑唇一笑:“小放,你害羞了?!不过是些画而已,你就不敢看了,啧啧,小放真是纯情得很。”
“少罗嗦,你快点找到机关吧。”高放想同平常一样抬手揉他的脑袋,却发现这个姿势分外不得劲。这家夥长得也太高大了些。
信云深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道:“机关我自然是找到了。这极乐秘所向来不欢迎正直之人,所以这机关设得也有些不堪,是正人君子连碰都不会碰的,自然他们便走不进去。”
第十七集
高放道:“你找到机关了?!”
信云深笑道:“找是找到了,只是这地方实在有些不雅。极乐宫向来不欢迎正人君子,这机关自然设在正人君子想都不会想的地方。”
只见信云深伸手在那墙上人像的私密处略一撩拨,便闻一声若有似无的轻佻笑声响在二人耳边,面前的墙壁内部发出恍如闷雷的机杼之声,缓缓向两边打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另一处空间。
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信云深看向高放,却见高放一脸稀奇似的看著他。
“正人君子不会想,你却好何会想。”高放道,“难道你不是正人君子麽?!”
信云深露出一丝坏笑,猛然凑近过来,在高放耳边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年纪小并不曾想过。那依小放看来,我是不是正人君子呢?!”
高放无语地看著他。这只是个梦吧,为什麽他会梦见这麽孟浪的信云深?!现实里这就是个连自渎都欠熟练乳臭未干的小子,现在一脸邪魅地调戏他是要如何?!
怎麽说?!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高放後退一步,无视了他的问题和调戏,信云深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
高放有些无奈地转身。虽知自己此刻身处梦中,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醒来。
信云深见他不语,也不在意,伸手揽住高放:“走吧,别停在这里,我们还要去前面探一探,看看如何出去。也不知道李帅那个家夥跟著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高放跟著信云深进了机关之後的那黑洞洞的空间。
这里是十分陌生诡异的地方,信云深却似乎胸有成竹。高放身无内力,在这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能紧紧跟著信云深。
那副坚实身躯上散发的灼热体温,竟比什麽神兵利器都令他感到心安。
察觉到高放紧紧贴著他的举动,信云深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
“小放是不是害怕?!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信云深将他搂在怀中道。
信云深说著,揽著他的那只手竟然放浪地在他腰间摩挲。这番言语,这般动作,简直与登徒子无异。
高放要恼怒发作,却又想著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梦。在他梦中的信云深这番作为岂不全是因他所想,和信云深又有什麽关系?!
难道在他看不到的内心深处,他对著那样纯洁可爱的少年,竟然存在这种可耻的想法?!可他明明连想都没有想过。
高放恼信云深也不是,恼自己也不是,心底实在苦恼了一番。
他陷入这样的细枝末节之中,却完全无法深思那导致他昏睡做梦的催眠符号所代表的含义。这如同真实一般的梦境,看似一切都是自由的,却终究只是一个梦。永远有一只无形的手,阻止梦中人去思考会危及到梦境本身的问题,尽管这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
这个真实无比的信云深却依旧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甚至将一张形状优美的唇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面颊,恰到好处地引起他的颤栗。
这是属於成年男人的调情手段,他却依旧故意用著少年的语气向高放道:“小放,这里实在诡异的很。小放没有内力看不清楚,我却深受其苦。”
高放明知这个信云深不是真的,却不忍推开他,甚至不想推开他。
“你看到了什麽?!”高放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小放何不自己来看。”信云深说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墙上挂著的一盏陈旧的油灯。
微弱的光芒将周围的事物照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高放只打量了一眼,便知道信云深为何那样说了。
他们所处的仍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屋顶极高,这微弱的光竟然照不到上面。无数鲜豔纱绸从头顶上的黑暗中垂下来,将这巨大的房间隔成一处一处的隐秘空间。
这样的布局与先前那个房间无异,惟一不同的,却是这里多了一些巨大的石像。
这些石像有两人高,腰部以上的轮廓就已经被黑暗吞没,完全看不清楚了。可仅仅是腰部以下的那些姿势,也足以让高放看清楚这些石像的动作。
这些石像肢体交缠,分明全是一些淫秽不堪的苟合之态。有一些石像竟是头下脚上,那惟妙惟肖的脸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处处透著诡异。
“想不到这极乐宫人竟真是这样的放荡不堪。”信云深叹道,“那老庄主竟然能收服这样的女人,也算是有些本事。”
信云深依旧揽著高放在这些石像中穿行,石像的姿势不断映入高放眼中。他虽是大夫。从医书上也知晓了房中之事的许多奥妙秘闻,这些石像的模样,竟大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极尽享乐之能事。看得多了,高放竟也觉得血气翻涌,浑身都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