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极(46)
楚飞扬向後一撤身避开她的双唇,一横剑抵在圣姑脖颈前,沈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往前一步,我必不再手下留情。”
言谈间君书影也已经攸然而至,紧张地打量了楚飞扬一番,出声道:“飞扬,你没事吧。”
楚飞扬双眼紧盯着圣姑的一举一动,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低道:“我没事。”
圣姑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突然一手抓住楚飞扬的剑身,不顾满手鲜血,一扬头颅,向君书影喷出一口血雾。
楚飞扬连忙运起轻功,一挥衣袖,将那血雾卷扬殆。又一掌击向圣姑,掌风过处,圣姑被那巨力所伤,重重地向後飞起,又跌落在地,无力地伏在地上。
“姐姐!”玉儿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叫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姐姐!庄主,你救救姐姐吧,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无极庄主却只是冷冷看着,命人制住玉儿,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式。
楚飞扬将剑尖指向圣姑,看向无极庄主道:“池庄主,虎毒尚且不食其子。你当真认为,复仇比你自己的女儿更加重要麽?!袁老盟主今日也在此地,我相信你们之间必定有所误会。解铃还需系铃人,在下相信一定有比这两败俱伤祸及无辜的混战更好的法子解决你们的旧日恩怨。”
无极庄主看着楚飞扬,突然重重地一哼,开口道:“楚飞扬,楚大侠,你倒是使得一手好手段,句句是威胁又句句是大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伪君子,根本全都是一丘之貉!”
楚飞扬皱起眉头。这无极庄主似乎完全不在乎圣姑的性命,复仇之心偏执到这般地步,就更加棘手了。
那无极庄主突然又话锋一转,冷笑道:“况且,她是我的女儿不错,可是她同时,还姓袁!!那个负心的背叛者,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我又何必在乎那个男人的骨肉?!”她的目光如同利箭,直射向站在高台边缘的袁康寿。
无力地软倒在地的圣姑听到这般冷漠的宣言,也不由得悲切地望向那位身着华服的美丽妇人。她们的面容是如此相像,她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关切怜爱,永远只有复仇,复仇,她的生命里没有一刻能得到宁静。她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做到最好,做到所有她希望达到的事情,到最後却仍只是一颗可以丢弃的棋子。
袁康寿闻言瞪大了双眼,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却因为内伤过重,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
“这……这怎麽可能。”袁康寿显得有些混乱,还有些茫然,“这完全不可能的……老夫……老夫……”
圣姑艰难地转头望向袁康寿,虚弱地一笑道:“袁盟主──你不是一直说,我让你感到很亲切麽?你现在知道原因了,父亲。”
“不,并非如此──那明明是你的伪装,你的骗术。”袁康寿似乎仍旧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眉头纠结成一片,困惑至极的样子,又摇头极力否定,“老夫从未做过逾礼之事,这……这根本不可能!”
圣姑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似乎已经虚弱疲惫至极,慢慢伏倒在地。无论是无情的母亲,还是不愿认她的父亲,都似乎与她无关。那她又是为了什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还要被那个男人用剑指着,如防蛇蝎一般地防着她。
这个男人,连在暗处看得久了,他的故事听得多了,都会为他心动。难怪中原武林中有那麽多的红颜佳人为他碎了一地芳心。
君书影站在楚飞扬身边,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圣姑突然对视上他的双眼,在君书影的注视下,将目光移向楚飞扬的脖颈间,神色中尽是挑衅之意。
君书影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楚飞扬的脖子上有一块鲜红的血迹,应该是刚才她突然揽住楚飞扬的肩膀的时候抹上去的。
君书影只觉胸口一紧,一股怨气从心底纠结起来,恨不能立刻按着楚飞扬给他清洗干净。
且不说那毒血沾身到底有没有事,只是那一块记号一样的艳红,落入君书影的眼中,都刺眼无比,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刺眼,不能容忍!
袁康寿极力否认,似乎更加激怒了无极庄主,连表面的冷眼旁观也再维持不住。
无极庄主一手挥开身前的山庄弟子,猛地腾空而起,直向袁康寿迎面扑去。
“袁康寿,我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今日我便送你下地狱!到了阴曹地府,再向我四方寨枉死的数千冤魂赎罪吧!”
楚飞扬将无力抵抗的圣姑交给从後赶来的程雪翔和青狼,跃上半空,截住无极庄主破釜沈舟的攻势。
她口口声声说着四方寨枉死的冤魂,想必其中还有些事,是比负心汉这种事更加深重的仇怨。
作家的话:
君君按着大侠猛盖戳,我的我的我的!
第六十二章
无极庄主的身形飘忽如同鬼魅,两人升上半空,身影相交的那一瞬间已经过了数招。
一触即分,无极庄主飞身站上高台一角的旗杆顶上,回头望着楚飞扬,面上有些讶异。
她能有如今的功力,全倚仗着连山族人的异血,还要受诸多毒物相克之苦,几乎是在用自己未来数十年的寿命作为柴薪,每一次的发功都要忍受着生机从指间流失的惊恐。
这楚飞扬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修为,一身的功力让她竭尽全力也讨不到一分便宜,他却仍举重若轻。
无极庄主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先将楚飞扬一举击垮。
高台下面又陷入一片混乱,有些人已经清醒过来,看到圣姑被擒,毕竟有些忌惮,不敢全力以赴,还有些人就真的是无所谓对无极山庄忠心与否了,没了控制神志的手段,他们也便不会为了无极山庄拿命去拼。因此青狼和君书影几人的压力便减轻了许多。只是这毕竟是生死屠戮的修罗场,不多时,君书影的衣衫便被敌人的鲜血浸透,素来白晰的面庞也染上几滴艳红,却更加显得洁白冰冷如瓷了。
他紧咬牙关,在包围圈中起跃腾挪,几乎一剑杀伤一人,溅起一蓬飞散的血花。黑发飘扬,面若美玉,身姿轻捷──在半空中的楚飞扬竟还有余力为这般美景心神一荡。
这样的君书影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紧抿的薄唇,含着杀意的凌厉的眉眼,在这一刻都被鲜血染上了一层绮艳,让楚飞扬几乎感到了一种初恋般的怦然心动。
这就是他最初恋上的模样。
无论是当初那朵带刺含毒的高岭寒花,还是如今愿意被他捂在心口的贴心暖玉,无论是君书影的哪一种模样,楚飞扬都只觉得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多看一眼都要多喜欢一点。
“楚飞扬!你到底行不行!你在磨蹭什麽!快点解决掉那个老妖婆!”君书影眼见着这层层包围无穷无尽,又不耐烦起来,仰头冲着楚飞扬怒道。
彼时楚飞扬正化解了无极庄主拼尽全力的一击,又反身一脚踢中无极庄主的背心处。无极庄主运足了内力,硬生生挨下这一击,寻隙旋身一跃,远离楚飞扬的攻击范围,咬紧牙关压制住胸口翻腾的气血,继续伺机而动。
楚飞扬听到君书影的话,忍不住眉头一挑。他身为一家之主,却被质疑行不行,还当着这麽多人的面,这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污蔑。
楚飞扬一个旋身,脚尖踏上了一根旗杆的顶端。这里是整个广场的最高处,高台另一边的无极庄主正一脸惊怒夹着疲惫地看着他。楚飞扬缓缓抬起右手,却并未紧迫追击而来。他眼眸一闭一睁之间,无极庄主却立刻感觉到了那一丝细微的不同。
好像有什麽被悄然释放,一股无形的震慑之力从楚飞扬的周身缓缓散发出来,看不见,摸不着,却在顷刻之间如同充塞了天地,连在台下混战的人群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压迫,忍不住踉跄後退四散,抬头望向那压迫的源头。
青狼也终得一口喘息,举目望向长身立於杆顶衣衫烈烈翻飞的楚飞扬。
“难道这就是你们从东龙阁那里得来的功力?”青狼道,“只有一半便这麽强,若是全部那还了得。”
“也未必就是好的。”君书影想到那时得了全部功力的楚飞扬那个德性,忍不住皱了眉头道。
楚飞扬打开体内的禁制,不再压制东龙阁的内力,任那强大逆天的力量缓缓充满全身,在每一条经脉中流动。
“娘……”倒趴在地的圣姑感受着这样的威势,忍不住担忧地望向无极庄主,喃喃唤了一声。
无极庄主不再等待,猛地高喝一声,运足全部内力,飞身袭向楚飞扬。
广场中的众人只看到无极庄主的身形化作一道迅捷的影子,猛地冲向楚飞扬。
楚飞扬身形未动,下一刻时,却只见无极庄主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最高处向下跌落。
楚飞扬从空中跃下,一手捞住了无极庄主,将她带往地面,让她免於重重跌落身亡的下场。
楚飞扬点了无极庄主的几处大穴,封了她的内力,才将无极庄主也交到袁康寿手里。
无极庄主被擒,其余的无极山庄弟子投鼠忌器,再是杀红了眼,也只能不甘心地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池莺双眼通红地盯着楚飞扬,眼神中尽是不甘和愤恨。没了内力的压制胸口翻腾的气血,口中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