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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4)

作者:刘狗花 时间:2019-09-16 17:29 标签:强强 重生 年下 朝堂之上

  空青单知道少爷是个风光霁月的人,从没发现他会动这样的小心思。他怔了怔,接着便哭笑不得:“少爷您可真是……!都说这琼林宴是给同年们联络情谊的,少爷却偏不。那您来这宴会,莫不是就为了讨皇上几口吃食?”
  疏长喻颇不在意地道:“半分情谊都无,有什么可联络的?”
  “到了此后遇上事时,也好有些能帮忙的朋友呀!”
  疏长喻闻言,冷然笑了一声。
  “我疏长喻碰上的事,怎会是他们能解决的?”
  待日头落到燕山之下,便快到了开宴的时辰。诸位新科进士都在燕山园林的正殿中按座次做好,已然是热热闹闹的一片。
  疏长喻便病歪歪地坐在那里。他本就肤色白,如今摆出一副没精神的模样,便显得苍白虚弱。若有人凑上前来搭话,他便坐直了身体言笑晏晏地一一回应,颇有风度教养,平易又好相与。可没说两句话,他便咳嗽起来,叫那来搭话的人都觉得自己来得不合时宜,心生愧疚,没问两句便告退了。
  一些家在京中的举人心中却在打鼓。这疏三少爷虽说年少时落了病,但除了冬天穿得厚些,也与常人没什么区别。莫不是真的春寒料峭,将新科状元爷给冻伤了去?
  就在这时,疏长喻身后飞来一颗碎银子,正砸在他背上。这碎银子的力道颇为巧妙,飞来时带着暗器般的劲儿,划过一条直线,待落在疏长喻背上时,却蜻蜓点水般。
  他回过头去,便见一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抱着剑,穿着一等禁军队长的银红甲胄,挺拔英气,靠在雕花柱子上冲他笑。
  戴文良。
  疏长喻见到他,便也弯眉展颜笑了起来,还拿起桌上的酒杯,遥遥冲他举了举杯。
  这人是他二兄疏长彻的好友。这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皮猴子。后来疏长喻出生,在八岁出事之前,也是跟着这二人一道玩耍,戴文良于他便就是半个亲兄长。前世因为疏家之事,戴文良触怒皇帝,被发配到西南边陲剿匪去了。待他得胜回来,疏长喻早已变了个人。不过半年,戴文良便请辞回家,没到三十岁,就带着家眷离京,再没回来。
  当时他说的话,还犹在疏长喻耳畔。
  “疏长喻,我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干脆死在南边。与其见到疏家后人变成这幅德行,毋宁死!”
  当时的疏长喻坐在轮椅上,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刺得心如刀绞,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只是冷然一笑,道:“血海深仇没落在你身上,你自然不懂了。来人,送客。”
  这便是两人前世说的最后的话。
  疏长喻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戴文良龇牙咧嘴地冲自己这样笑了。
  戴文良见他看过来,连忙把怀里的剑换在右手上,左手比划着在跟他说什么。离得那么远,疏长喻根本看不到他的唇语,只无奈地对他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就在他同戴文良一个比划一个笑的时候,疏长喻隐隐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颇不经意地往那个方向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猛然撞入他眼中,教他登时愣住。
  ……景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景牧正坐在大皇子景焱和四皇子景匡的中间,一言不发地垂着眼,似乎在打量桌上繁复的杯盘碗碟。
  前世的这次琼林宴,皇帝是只带了景焱和景匡的。
  自己重生,景牧那里的轨迹却也变了。莫不是景牧他也是……
  就在这时,景牧抬起头来,似是要往这个方向看。疏长喻也不知心中怎么想的,竟一时仓皇心虚,连忙转开目光。
  却不成想,景牧不过是抬头回应身侧同他说了句话的景焱。待说完了话,便又重新低下头去看那桌子。
  疏长喻松了口气。
  ……是了。前世的景牧对自己过分依赖,雏鸟一般,目光时刻不离。如今这木讷寡言的模样,必是前世的景牧了。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此,恐怕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
  那边,一刻都闲不下来的戴文良见疏长喻突然不理他,急得又蹦又跳,又要掏块碎银砸他。疏长喻这才重新转来目光,无奈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边,景牧在疏长喻转开目光的那一瞬,重新抬起眼来,直直看向他。他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含着两颗亮得发烫的星星。
  景焱侧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二弟在看什么?”
  景牧收回目光,神情清明,看起来木讷又纯善:“臣弟第一次见这么多读书人凑在一道,觉得新鲜。”
  景焱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为何独独看着疏三公子呢。”
  景牧顿了顿,垂眼看向桌上杯盘。
  “那位公子尤其好看。”
  就在这时,大殿中响起宦官的唱喝声,乾宁帝姗姗来迟。席上的新科进士们纷纷起身离席,跪地行礼。
  他们上次殿试时,虽是皇上主考,但不得抬头,自然不可能面见圣颜。如今登科,那便是终于踏上了仕宦的坦途,而这君主,也不再只是九天之上、容颜都见不到的神明了。
  乾宁帝的相貌随了先太后,眉目清秀,神情都透着一股温润和蔼。他在大殿正中的御座前坐下,温声让诸位进士们平了身。
  疏长喻随之回到席上。三杯酒过后,乾宁帝借着酒劲,便讲起话来。疏长喻端坐在原处,面上恭谨,一副侧耳谛听圣上训导的模样,实则内里早就兴致缺缺,神游天外了。
  这皇上在众位新科进士面前,不过是展现礼贤下士的风度,顺带表达自己的厚望,好教这些人死心塌地地为社稷造福。
  这些话疏长喻前世便听过一遭,早就不觉得新鲜。更有甚者,在他死前的那几年,权势滔天得盖过了皇帝,就连如今琼林宴上皇上坐的那个位置,都已经换成了他。
  相比之下,那时的琼林宴才叫热闹。他坐在正中,诸位进士在下,却不见皇帝。他甫一开口,座下诸位进士的面色可谓丰富多彩。大惊失色者有之,谄媚卖弄者有之,战栗屈辱者也有之。更有些骨头硬的,恼怒离席,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被禁军拖出去。
  想来自己当时,看着这般混乱的场景,心里是充斥着一种变态了的惬意和享受的。
  思及此,疏长喻心下一动,也不知怎么的,抬眼看向了景牧。
  就在这时,他骤然听见皇上说着话,不知将话题拐去了哪里,竟点了他的名:“……朕思来想去,能堪此大任,教导牧儿的,非状元疏三郎莫属。”
  疏长喻闻言,心头一怔,抬头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他便看到,乾宁帝正笑得温润柔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疏三郎,朕要任命你为二皇子少傅,还不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景牧:我媳妇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
  疏长喻:当然是选择原谅我。
  钢铁直男戴文良:啥?你们在说啥?


第5章
  前一世,疏长喻就是被乾宁帝这样的模样迷惑了的。
  他虽体弱,但长在武将世家,周围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心直口快,极少有虚与委蛇之人。故而疏长喻也从小被养了一颗赤子之心,不仅真诚待人,且对他人所言,都极少生出怀疑的心思。
  所以,乾宁帝这温吞柔和、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也只觉亲切,从没怀疑过。
  前世,乾宁帝在席间笑眯眯地说:“朕最宠爱的,便是朕这第二子了。可惜这孩子自小长在民间,无良师指点,否则这他日必能成国之大器。”
  疏长喻并没听出他这话中的深意,只想起前几日自己母亲和长嫂还说这孩子如何可怜。他心想,皇上富有四海,虽有心爱护这孩子,却也难免疏漏,任凭这孩子被人欺负。这孩子又没受过皇子的教育,想来在宫中的处境最是艰难。
  故而,他当时想都没想,便起身离席,对皇帝主动请缨,要做这位皇子的少傅。
  他只当自己是要做件好事,虽劳神费力,但好歹救一人于水火。故而,他当时并没看出,皇上面上变了味的笑容,和皇上别有深意的话。
  “疏三郎素来仁厚,跟我那二子必然合得来。疏家世代武将,我儿日后有疏三郎撑腰,朕也可高枕无忧了,甚好,甚好。”
  将军之子怎么能给皇子撑腰呢?可疏长喻当初只觉得皇上的话说得不妥当,却并没有深究,更没注意到周围人骤然变化的脸色。
  这一世,他笃定不再重蹈覆辙,却不料……
  为何与前世不同了?
  按理说,皇上自景牧回宫开始,便一直忽略这个在宫外长到十五岁的儿子,只当接了个小玩意儿散养在宫里。可这一世,为什么会将他带来琼林宴上,还在宴会开始之前,主动让疏长喻做景牧的少傅?
  疏长喻浑身震悚,已经顾不得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被重蹈覆辙的恐惧支配着,面色骤然白了下去。
  前世种种,都是由自己做了景牧的少傅而起。他不走前世的老路,却仍旧没躲开做景牧的少傅……那是不是也就是说,他这辈子,无论做什么,也逃脱不了满门被灭、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只这么一想,那上辈子孤独寒冷的感觉便席卷过来,冻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得有凉冰冰的针,细细密密地戳在他的神经上,让他遍体生寒,四肢麻木。
  前世,众人只道他权势滔天,功高震主,是全天下比皇上还说一不二的人。却唯独他自己知道,手中的滔天权势于他而言,却便像枷锁一般,时时锁在他喉头,提醒着他——
  你愧对疏家满门,愧对朗朗乾坤。凡有良知者皆不屑与你为伍,你不配为人。
  就在这时,疏长喻右手边那个四十多岁、寒门出身的榜眼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怯生生地提醒道:“疏三公子,该谢恩了。”
  疏长喻一垂眼,便看向那人。
  前世,便是这张脸。前世自己拜相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算那些阻止皇帝派兵增援疏家军的大臣。这人阻止未果,在朝堂上触柱而死,鲜血流了一地,将他靴底都浸湿了。
  这个平日里寡言胆怯的榜眼郎,倒地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疏长喻如梦初醒,匆匆起身离席,撩起长袍前摆便跪在地上,谢罪道:“回陛下,微臣才疏学浅,怕难当大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勿因微臣而耽误二殿下大好前程。”
  语毕,疏长喻扣头,半晌才直起身子。
  方才乾宁帝说完话,便暗中打量着疏长喻的反映。当初乾宁帝见他文章时,只觉得这人胸怀乾坤,针砭时弊,确是个有胆有识的人。后来听闻他游街坠马,便揣测这人会不会是个读傻了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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