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还要吗?(17)
今春与庆云均不见踪影,此时只阿元仰躺在季萧脚边的席子上,圆鼓鼓的肚皮卷着一张小薄被。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梁柱,既不睡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见季萧起身,便跟着一咕噜翻身趴着,上半身像一只小龟似的仰着,抬高了声调糯糯的叫爹。
季萧端着烛台回来,见他这小狗腿的模样,笑了,“做什么,才吃完饭,难不成又饿了?”
阿元不答,只嘻嘻的笑看着他,开裆的布料露出两只白胖白胖的屁股蛋,一双水杏圆眼漂亮的紧,瞧着就让人心头宽敞。
季萧放下烛台,垂首摸了摸阿元的脑袋,“爹爹抱着你睡觉?”
阿元要的就是这个,此时连忙巴住季萧的手臂说好。自个儿又屁颠屁颠的从地上爬起来,利索的钻进季萧的怀里。歪着脑袋在季萧的臂弯里没一会儿便张着小嘴打起了呼噜。
季萧因阿元的体贴而心中渐感宽慰,手下飞针走线,将那衣服缝制完整。
另一边房里,今春垂首站在沈淮面前,事无巨细的将早上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沈淮原本一边看着公文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黄瓜青菜多少钱一斤,可待听到陈江川拉着季萧的手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就坐不住了。
“拉了阿萧的手?”沈淮冷着脸问。
今春认真的点了点头,“手腕上一寸左右,拉了约十三息的光景。”
沈淮头皮一阵发炸,差点儿将扶手捏碎了,才将将忍住此时将陈江川揪过来千刀万剐的冲动。
“一个平日里无能力护住阿萧的人,此时倒像是为他作好心一般。”沈淮原因陈江川对季萧有几分照顾而心带感念,此时却是全只剩下厌恶。
上午的事情也将沈淮弄得有些心绪不宁,他拂袖起身,望着窗外绵绵雨丝,越发烦闷起来。
照着他原本的脾性,哪里会将陈江川放在眼里,别的不说,他碰了季萧的那只手少不了要剁成肉泥。可此时顾忌着季萧,沈淮又先不得不收了那份心思,强自按捺下来。
正烦闷,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轻缓,却也一声不落的落进沈淮耳朵里。
是季萧。
果然,没两息的功夫,外头的脚步一顿,随即传来季萧的问询声,“晋和,你在吗?”
沈淮从里头应了声,今春上前两步将门打开,恭恭敬敬的将季萧迎了进来,“爷。”
季萧被这样称呼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好在今春说完便退了出去,又抬手将门合上,把里外的空间隔绝开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沈淮面色一时还未回转过来,季萧一看心中有些惴惴,莫不是晋和因着上午的事情回过味来生气了?那事情说到底也有自己的一份不经心在里头呢。
季萧心虚起来,说话便不是很利索,他抬起手中的布料,“这,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晋和一直以来十分照顾我,我没有其他能给的,这样的衣服外头不好买,你,你不要嫌弃。”
沈淮是瞧见季萧这些天都在做衣服,却不知是做给自己的。他受宠若惊的站起来,猛一下暂将陈江川给扔到了脑后。
“阿萧竟还会自己做衣裳?”沈淮快步走到季萧面前,见他低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连忙将衣服接过,“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阿萧的手艺呢?”
就算季萧此时递过来的是一块破布,他也要想办法漂漂亮亮的披在身上啊。
“恩……从前不太会,可阿元长大了,许多地方都要用上的,我便自己学了,”季萧说到这里头低的更紧,晋和不会因此瞧不上自己吧?不少人将此视作女人的活,男人是不能碰的。
只季萧并不这样觉得,因此想到这里,赶在沈淮说话前,他又磕磕巴巴的补充了一句,“这事情并不简单的,许多嫂子大娘的手艺都是十好几年呢,衣食住行,衣排在最前头……”
他稀里糊涂的说了几句,也不知怎么的越说自己也越糊涂起来,末了只能停住,心中不太安稳的等着沈淮说话。
沈淮哪里会瞧不上季萧的手里,他将手上的衣袍抖落开来,往自己身上一套,也不顾外袍的阻挡,笑道,“合身极了,阿萧这样的手艺实在是我的福气了。”
季萧见他竟没有不喜,便跟着雀跃起来。他抬起头仔细的瞧了那衣服在沈淮身上的模样,又忍不住伸手为他整了整衣形。衣服是完全妥帖的,这布料绵软,穿在沈淮身上想来也不会不舒服,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双美目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还好还好,本想着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是要拿回去改一改的,好在我估计的还算准。”
“估计?”沈淮脱衣服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盯着季萧,目光在季萧上上下下带了些考量笑问道,“阿萧未曾用尺,如何估计的,我道平日里总觉着有人盯着我瞧,原来是阿萧你。”
他这句话是奔着玩笑去的,却不想季萧的脸面猛地涨红,像是被人说中了心思一般。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他很不好意思,却又不太想让沈淮误会了自己,红着脸十分认真的对沈淮道,“我就是这些天估摸你身形的时候多瞧了你一会儿,其他时候我不太盯着你偷偷看的。”
第29章 嘿,一家
“我又不会因为这个怪你,”沈淮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随意搭在臂弯中,他将自己的手掌摊平在季萧面前,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季萧有些不明所以,犹豫着将手给伸了过去,“做,做什么呀?”
他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沈淮握住他的指尖,入手温软,十指纤细。他耐住心中的悸动,仔细的盯着季萧的指尖寸寸瞧过去,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几个泛红的小针孔。
他的眉头随即跟着皱了起来。
季萧发现沈淮看得是这个,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这个是难免的,”他慢吞吞的解释起来,“我的针用的还不够好,难免是要扎到一两下的,就算是那些练了十几二十年女工的嫂子们也时不时要给针扎一下的,并不稀奇。”
沈淮轻轻地搓了搓他的指尖,虽见季萧神色无异,心里却还是不爽利,前头因着季萧给自己做衣服的兴奋感一下少了三分,“疼不疼?一会儿我让今春给你找点药涂上。”
“不用的,”季萧脸色发红,其实是有点疼的,可他不想让沈淮觉得自己是个连被一根针扎几下都要喊疼的人,当下便一本正经的保证道,“真的不疼,每回做衣裳都少不了要扎几次,早已经习惯的。”
沈淮不以为然,他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抚了抚季萧的指尖,又吹了一口气,至此怕季萧觉得不对这才慢慢的松了手。
“我一会儿让今春去拿药,以后日日抹一些,知道了吗?”
沈淮这就松了手,季萧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可惜,可他脸上不好显露,只低了头掩饰了面色,“知道了。”
窗外扑扑楞楞的飞来一只鸟,有些笨拙的在窗户上装了几下,引起了室内人的注意。
沈淮走到窗边,抬手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只笨鸟就着急忙慌的挤了进来,咕咕叫着停在了沈淮的肩上。
来的是一只信鸽,脚上捆着一团纸。
季萧见状,知道沈淮是有公事,于是不等他说话就自己主动开口道,“晋和,阿元还一个人睡在屋里,我回去看看他,这,这衣服,你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尽管和我说便是了,改起来就是几针的事情。”
沈淮心道,我哪儿还会让你再动手做这些?只是面上他还是笑着将事情应下来,又道,“一会儿我让今春过去。”
季萧点头,随后转身推门出去了。
回到自个儿屋里,阿元睡得正熟。他仰躺在床上,两只手捏成拳头放在脑袋两边,无意识的抿着嘴。
季萧轻手轻脚的躺到阿元身边,目光瞧着帐子顶发呆。他想起方才在沈淮那边屋里两人的对话,以及沈淮的亲昵促狭,回想间心口还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刚发了一会儿呆,今春来敲门了。
“爷,您在里头吗?”
季萧起身给阿元盖了盖被子,轻声的应了快步走去开门,门一开,带进来一股夹杂着雨丝的寒气。
秋天果然是来了。
今春的手上拿着一只小托盘,里头放着一红一白两只精致的瓷瓶,稳稳当当的立着。
今春看了一眼内帐中睡着的阿元,迈步时脚步几不入耳。
“这药膏活血化瘀治疗创伤是很好的,”今春拉着季萧在桌边坐下,她打开白色的那一瓶道,“若是有什么磕着碰着的,用一点儿小半天就能见着效用,”
乳色的药膏被今春抹在季萧的指尖,没两下清清凉凉的化开在皮肤上。
季萧虽心里倍感甜蜜,却不由得还是觉得沈淮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同时又有些心疼,“这药看着就是好药,用在这么一点儿小伤上头实在是浪费的,针线活,都是难免的。”
今春抿唇笑了,“针线活的确是难免的,奴婢从小练习针线活的时候,两只手都给扎的不能看了。”
见今春赞同,季萧松了一口气,眉目之间也扬起笑意,“就是这样……”
他正要往下说,却见今春摇了摇头,她的相貌不很出众,双目却极其有神。今春一边收起那只白色瓷瓶一边又打开了另一只红色的瓷瓶,她将红色瓷瓶里质地浓稠的液体倒在自己手心一些,随后不轻不重的将之揉在季萧的一双手上,她道,“爷,我的手无论给扎成什么样,那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是奴婢,往后这些活,是不该你做的。”
季萧怔住,他觉得是今春有了什么误会,比如她将自己当做了与沈淮同一位阶的人。他连忙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这有什么该不该呢,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情,自己就该付出力气……”
今春却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她收起托盘站直了腰,“爷,白色的是疗伤的,红色的是润肤的,您平时用的时候别搞混了,奴婢先告退了。”
今春实在是客气有礼以至于十分疏离,季萧无从下手,便也只能顿住后面的说辞。
阿元睡到下午雨势渐渐停歇下去才醒过来,他闭着眼睛不很快活的翻了个身,没想到这一翻身没有翻到柔软的被面上,却是翻到了一双大手之上。大手顺势捞住了他的肚皮,将他整个托了起来。
阿元瞬间腾空,吓得四肢乱窜,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一睁眼,正对上沈淮的双目,阴测测的看着自己。阿元觉得不妙,一边蹬腿一边撅着屁股扭头要喊爹。
沈淮在他肉嘟嘟的屁股上拍了拍,双手撑着他的咯吱窝将阿元抱起来又按在了自己怀里,“叫什么爹,我也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