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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宫廷)(51)

作者:河汉 时间:2018-08-09 20:1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你也是个死心眼哪。”沈初叹了句。
  漫陶停下步子。
  她这才看到回廊中倚着另一个人。
  那人举杯吟道:“千金裘,万户侯,怎抵他赠题一首。”
  琴声婉转,沈初混不吝地接道:“东一首,西一首,金台高坐,何曾为君留。”
  那人听得气红了眼,醉步蹒跚地走过来,往那石桌上一趴:“你!乱编什么!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初垂首望着他:“我怎么不知?赵梓,你自己糊涂,还见不得别人清醒么?”
  赵梓没有出声。
  沈初拨弄着琴弦,几声清越之音掠过。
  他温柔而懒散地说:“人生乐事,求得也美,求不得也美。那些个痴痴怨怨,说到底,都不过是心上一刀。痛得再狠,那刀,也是美的……”
  琴弦忽止。
  是赵梓攥住了沈初的手。
  漫陶自回廊深处离去,唇畔是笑,腮边是相思。
  俱被轻轻放下。
  焰火轰轰烈烈地烧尽了。
  又是,新的一年。
  年初三,宫里出了件大事。
  破雾珠失窃了。
  少微近日时常拿它把玩,然而竟不知是在何时何地被人所盗。消息传出去后,整个皇城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杳无踪迹。
  摩罗女相亲自送上的大礼,结果女相人还没走,东西就已经不见了。这丢的不仅是颗珠子,还有长丰的面子。
  少微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他把头枕在昭肃坚实的大腿上,有气无力地说:“珠子不见了,咱们跟女相的协定也不好谈了,这可如何是好。”
  ——该谈还是要谈。
  “再找找吧,还是找到了底气足一些,谁知道那个沙离耶会不会突然狮子大开口。”
  昭肃想到什么,眸光微沉。
  “怎么?”少微问。
  ——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什么人敢觊觎皇帝最喜爱的宝物?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女相有求于长丰,事情悬而未决,长丰这边故意拖延,难道她不急吗?
  “别想了,任她再厉害,这是在我们长丰的地盘上,还怕她翻出花来么?”少微哼哼着说完,伸手勾下昭肃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暧昧道,“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什么东西戳着我脸了?”
  昭肃呼吸一滞,尴尬地动了动腿。
  “别动。”少微蹭了蹭,温热的鼻息贴上那硬挺之物,斥道,“好大的胆子,让孤看看是何等宵小,敢冒犯天子龙颜!”
  昭肃本就已经情动,眼见少微要去扒他亵裤了,索性把人抱坐到腿上,收拾得手软脚软服服帖帖了,才隐忍着问:
  ——陛下可抓住那“宵小”了?
  少微面色潮红,手掌来回摩挲:“抓着了,不过不是什么‘宵小’,还挺厉害的……”
  破雾珠失窃一案始终没什么头绪,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后,又查了月余,案子还没破,这一年的祭天礼已然到了。
  按惯例走过那些繁文缛节,少微在赵梓的陪同下去了司天监。
  司天监安静肃穆一如往常,少微想起几年前,他以太子之身代父皇祭天,彼时赵梓还只是一名刚领了差事的小吏,他们在此处讨论星象占卜,甚是投机。
  一转眼……
  “一转眼,你就步步高升,还成了算圣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了。哎,先生出的题我没时间细想,他老人家现下都懒得搭理我。”
  “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可比算术题要难解多了。”
  “这是两码事,上回先生出的试题,我有两道没做出来,不及你就是不及你,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少微叹了口气,“不过,当皇帝的确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少微聊得轻松,赵梓却是一个激灵。
  他想,这位年轻的帝王其实什么都知道,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他都知道,端看他愿不愿意追究罢了。
  少微道:“要说文韬武略,孤最欣赏你,要说克己奉公,孤也最信任你,悯儿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若是让你做悯儿的老师,你可愿意?”
  赵梓连忙谦让:“臣何德何能……”
  少微站定:“孤只问,你可愿意?”
  这突如其来的试探和敲打,令赵梓额上冷汗涔涔,他俯首跪拜:“臣愿意。”
  少微看了他一会儿,道:“起来吧。”
  此时奉常大人前来告知,彻见坛已开,少微点头,负手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戏精小太子说:你心系渠凉,哭着向我请求援军,我没答应。
 

第57章 被软禁
  彻见坛中的星辰演化图依旧是那般精美绝伦。
  黑穹玉星, 交错的红色丝线编织出一个广袤而粲然的世界, 无论看过多少次, 还是会令人折服于那渺沧海之一粟, 却手可摘星辰的玄妙之感。
  少微缓步绕行, 细看了玄枵、鹑火、析木三个星次, 发现连接其中几个星宿的丝线似乎有些偏移, 他跪坐下来,以纸笔描画出这几张星图,小心收好, 之后才照着规矩抄经诵文,为百姓社稷守夜祈福。
  子时,司天监太卜进来行礼,将今年的星占恭敬呈上。
  少微接过看了一眼, 面露忧愁之色。
  他道:“连山归藏,众星相移……太白失度,霸者将兴……孤料到今年会有坎坷, 却不曾想这《连山易》和《归藏易》均推演出了异象,当真是天意么?”
  太卜向来只做卜算,对结果不会多言。他也知这位年轻的陛下不过是感慨自问,并没有要他给予答案。从古至今,卜算仅仅是对天意的揣测罢了, 那些关乎江山与国运的大事,岂是寥寥几个字能勘破的。
  所以太卜侍立一旁,只道:“若真是多事之秋, 望陛下凡事三思。”
  少微摆手笑笑:“罢了罢了,孤既然看不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倒是有一事要请太卜大人指教。”
  太卜惶恐:“指教万不敢当,还请陛下直言。”
  少微从袖中拿出刚画好的那几张星图,欣然道:“孤是想请太卜大人瞧瞧,星占所言众星相移,是指这女、危、柳、张、箕五个星宿的细微偏移吗?它们是如何偏移的?角度几何?既已发生偏移,是否前人所用星图轨道皆需修正?”
  太卜顿觉无奈,陛下不是第一次向他询问星图历法之事了,虽然国事繁忙,但只要陛下有空,每次到司天监都是要找人探讨钻研的,仿佛那占卜结果无甚要紧,他最感兴趣的永远是那些在旁人看来枯燥深奥的学问。
  少年初心,意真情切。
  无奈之余也有欣慰,太卜哪会让皇帝陛下存疑而去,自是知无不言,将自己近年来的观测与推演一一道来,悉心解惑。
  学得了自己想学的,少微心满意足:“多谢太卜大人倾囊相授。”
  太卜道:“说起来,陛下也与星象颇有渊源。陛下出生之时,太微垣西南方少微四星大耀,是为吉兆,先帝甚悦,便以星辰少微赐名于陛下。可见陛下受天顾命,我长丰有陛下坐镇,定能国运昌隆,万世安泰。”
  “起名之事,孤小时候听先帝说过。”少微调侃,“那时先帝疼宠,孤一度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十分厉害,如今真把家国担子挑在肩上,才知那些个吉运福气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太卜大人可别同先帝一般哄骗孤了。”
  “陛下有此领悟,果真是社稷之幸了。”太卜捋须而笑。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少微再度看了眼那壮丽的星辰演化图,将太卜占言放到烛火上焚去,“便让孤等着那太白失度,霸者将兴吧。”
  赵梓还在外头候着,见少微出来,留意了下他的神色,看不出喜忧。彻见坛中发生的事情,他原本就不好多问,于是只是默默跟在少微身后,同他一起离开了司天监。
  跨出院门,少微忽然说了句:“你递的折子孤看了。”
  赵梓身形一僵。
  “是谁告诉你,他国质子就一定心怀不轨,会对我长丰不利了?”少微道,“他的身份,别人不知,你也不知吗?当年在北峪关的战场上,他与众将士抛洒的热血余温犹在,如今你真要质疑他对这片家国土地的赤诚吗!”
  “陛下!”话已至此,赵梓不得不直言相劝,“若是从前的他,从前的渠凉,臣自然不会这般担忧,可眼下已是不同了。他当年不知自己母族来历,生长于斯,将门之后,臣信他一腔热血,心甘情愿为我长丰尽忠。然而他现在是元夕郡主的独子,渠凉王室宗亲,他效忠的家国与我们不同,两国即便和平一时,利益之争也在所难免。陛下难道没有想过,为何那位元夕郡主当初要离开华将军?”
  “身世不是他自己可选的,他回来至今,未做过一件不当之事!”
  “至今未做过,那接下来呢?渠凉内乱,安远侯起兵,此事想必陛下已有耳闻了。接下来的局势变化实难预料,若真有一日渠凉与长丰对立……”赵梓抿唇,“臣并不是担心他会做什么,臣是希望陛下到那时还能冷静应对,知晓您与他的立场不同,不要感情用事,被……蒙蔽了双眼。”
  少微沉默良久,深吸了一口气:“让你做悯儿的老师果然是最合适的。”
  “陛下……”
  “你且回去吧。”少微面露疲色,“明日起去太学授课,悯儿若是淘气难管,你只管惩戒便是。”
  “臣……遵旨。”
  在司天监待了一夜,少微凌晨才回到东祺宫。
  他心里装着事情,觉睡得不安稳,只歇了两三个时辰就起了。桃夭心疼地给他更衣,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少微面无表情地去上了朝。
  渠凉内乱的消息已传了过来,今日朝堂之上,有数位大臣提及此事,说来说去就是请陛下早做打算,对那位渠凉质子的态度也要有所斟酌。少微哪里不知他们的意思——昭肃是渠凉王遣来的质子,眼下渠凉境内安远侯与渠凉王对立拉扯,无论结果如何,昭肃在长丰都是个极其尴尬的存在,要弃要保,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少微用“局势未明,还需静观其变”把群臣堵了回去。
  下朝后,他去长庆殿理政。
  批了几本折子,卷耳通报渠凉质子淳于昭肃求见。
  少微停下笔:“让他进来。”
  昭肃行使节礼。
  少微:“我猜你也是来跟我说渠凉内乱之事的。”
  ——是。
  “你想让我如何?把你送回去么?”
  ——你想把我送回去?
  “不是我想把你送回去,是他们一个个的都想让我把你送回去!”少微把笔重重拍在案上,甩落数个朱红墨点,“好似你是个烫手山芋,能把我长丰烫个大窟窿!我倒要看看,那渠凉王和安远侯,哪个敢来借你撒野!”
  ——渠凉王可能会以我为由头,胁迫你派兵支援。安远侯大概想用我的身世做点文章,挑拨渠凉和长丰的关系,顺道离间我和我娘。
  少微皱眉:“怎么?那边已经给你来消息了?”
  ——渠凉王给我来了封信,要我劝你出兵,由我带去驰援。我娘也给我来了封信,要我懂得谁亲谁疏、孰轻孰重。
  “呵,联起手来逼你。”
  少微冷笑,他料到渠凉那边会有所动作,但他不想让昭肃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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