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176)
因为谢不逢知道,他们往后绝对不会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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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和县衙署内。
“走!”宋君然一把将文清辞推回屋内,接着转身将房门紧紧阖起。
皇帝此次私巡涟和,带的人一点也不多。
但刚刚那个要命的禾梁郡守,却带了一堆的侍从过来!
谢不逢并没有将他们带去城郊,反倒是让他们守在了这里。
县衙署的小原本就不大,现在更是彻彻底底的挤满了人。
“怎么走?”文清辞下意识问道。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文清辞的声音刚刚落下,他的背后便传来了“吱呀”一声。
宋君然一把将小屋背后的窗子推了开来。
接着转身快速对文清辞说:“外面的侍从人数虽然多,但武功只能算得上三脚猫。先以轻功出府,再去城郊百姓家买快马蓑衣,你咬牙忍一忍,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到达永汀。”
想到师弟的身体状况,宋君然不由犹豫了一下。
但那犹豫只持续了几秒,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能再纠结了,再纠结下去的话,谁知道谢不逢还要对文清辞做什么!
“可是……”
文清辞的心中,一片混乱。
无数思绪在他心中飞旋,不过转眼就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本能想要拒绝宋君然。
但是理智却告诉自己,远离谢不逢,就当这一次在涟和遇到的只是一个普通巡官,才是对的。
涟和一事,只是人生中一段小插曲。
自己该回到正轨,回到谷内了。
“没有什么可是。”
宋君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转身深深地向文清辞看去:“……爹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卷入雍都的事务中去。清辞,你要知道……无论‘神医谷’这名声有多么响亮,我们都只是江湖郎中而已。和雍都那群贵人,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知道你可能是有些可怜他。但你要记得,你认识谢不逢的时候,他只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大皇子,可是现在的他……怕是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宋君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皇帝陛下坐拥四海,世上早就没有人有资格可怜他了。”
宋君然和文清辞从小就认识,再了解师弟不过。
他看看出了文清辞眼底的纠结,也将文清辞的心思,猜出了几分。
狂风卷着倾盆大雨涌入了屋内。
不过眨眼,就打湿了两人的衣摆。
久违的寒气,渗入了皮肤之中。
……我对谢不逢的感情,是“可怜”吗?
少年独跪雪地的图景,又一次出现在了文清辞脑海之中。
他想自己是可怜谢不逢的。
然而那种心情……只是可怜吗?
大雨滂沱,逼着文清辞去思考这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下一刻,文清辞的心骤然一空。
“……我知道。”他喃喃自语。
在窗外暴雨的遮掩下,宋君然的音量不由提高了几分:“……况且,况且,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清辞,你甚至从未见过他本性如何。”
“……你就不怕这一切,只是叶公好龙吗。”
并不是,这几日谢不逢对百姓的好,并不是装出来的——文清辞本能的想要反驳。
但是在开口前他却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从昏迷中苏醒后,谢不逢与师兄就变得有些奇怪。
甚至房间里还有瓷碗的碎片。
结合师兄方才所说……他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文清辞不由后怕了一瞬。
在师兄开口说出这番话前,自己竟然真的差一点忘记谢不逢究竟有多么的危险。
假如有一天谢不逢暴露了本性,那么自己还能与他好好相处吗?
自己是否真的像宋君然所说的那样叶公好龙?
文清辞不知道。
……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个问题。
“好了,没有时间了——”不等文清辞想明白,宋君然立刻拽着师弟向窗外而去。
他除了暗器与轻功外的其他武功虽也一般,但到底比文清辞强许多。
宋君然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文清辞拉了出来。
大雨冲散了文清辞纷乱的思绪,逼迫着他冷静下来。
后院里并没有侍从看守,雨夜遮住一切声响。
不等人反应过来,两抹淡色的身影,就如星子一般,越过屋檐,向涟和的另一边而去。
两人一路向城外而去,并在位于涟和边缘的农户家中,花重金买来了蓑衣和劣马。
接着一刻也不停地穿过山林,摸黑向永汀府的方向而去。
一点点离开了谢不逢所在的城镇。
……
丑时,谢不逢一行人终于安排好了粮草,回到了县衙署。
暴雨还未休止,仿佛是有人将天捅了个裂口似的。
谢不逢翻身下马,无视院里向自己行礼的侍从,快步朝房间里走去。
一身黑衣早已被暴雨彻底打湿,紧紧地裹在了谢不逢的身上。
他快步走到了屋檐下,接着忽然立于原地,缓缓地抬起了手。
——透过窗可以看到,此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并未点灯。
谢不逢深吸一口气。
或许……文清辞只是睡着了而已。
现在已是丑时,他房间里若是开着灯,反倒不怎么正常。
冰冷的雨滴滑过谢不逢的脸颊,砸入屋檐下的泥地。
他终于鼓起勇气,将手落了下来。
“笃笃。”
轻轻地敲门声,被暴雨吞噬。
“……文清辞?”谢不逢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回应,“清辞,你休息了吗?”
他的语气里藏着无尽的温柔。
房间内寂静无声。
谢不逢的心,也一点点落了下来。
停顿了几秒,他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笃笃,笃笃。”
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一阵阵回荡在雨夜之中。
甚至整个门框都随着谢不逢的动作晃动起来。
房间里始终没有人回应。
而他心里的期待,也在这一刻随着沉默一起熄灭。
谢不逢缓缓垂眸笑了起来,并一遍遍地低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宋君然又将文清辞骗走了。
但是这一次,谢不逢早有准备。
他手臂上的肌肉骤然紧绷,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本就有些破朽的木门再支撑不住,彻底敞了开来。
“果然。”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可谢不逢却并不生气,他忽然垂下头,一人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轻声笑了起来。
“清辞,我已经尽力了。”
我已经尽力藏下利爪,伪装成你喜欢的模样。
但是我好像失败了。
唯一的观众已经离开,这场戏自己也不用再演下去了。
“……过几日,就再见。”
谢不逢心中疯狂的岩浆,并没有在他一日又一日的咬牙压抑下,降温或是消失不见。
反倒是积压于一处,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此时火山已发出隆响,岩浆奔涌,朝着山口而去——
谢不逢环视四周,快步自房间里退了出去。
“来人——”
一列身着黑衣的侍从,跪在了他的眼前。
谢不逢抬头仰望雨幕,闭上眼睛沉沉说道:“朕旧疾复发,太医束手无策。可惜大夫已经不告而别,连夜离开了此地。”
“……朕要麻烦你们,将他二人再‘请’回来。”谢不逢的声音轻得如同呢喃。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融入了夜幕之中。
声音也被雨点击碎,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