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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卿(33)

作者:临安教司 时间:2022-04-15 10:22 标签:强强 年下 HE 相爱相杀

  “梅韶如今葬剑山庄、暗香阁皆在手中,他那样的来势汹汹,小师叔,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白秉臣苦笑,“我是他抄家灭族的仇人,即便我不管这些政事,苟延残喘地拖着病体活下去,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的。”
  只是短短几句,利弊缘由解释地清清楚楚。抛却家国大义不谈,梅白二家确实有着不可逾越的仇恨。放任梅韶一家做大,有朝一日,白家倾覆,自己敢保证能保他们平安吗?
  叩问心门,季蒲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经被他说服,可心中依旧烦躁不安,他沉默一会,还是选择回避,闷声道:“药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目视着季蒲端着药出去,白秉臣才松开另一只一直攥着衣摆的手,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湿漉漉的。
  他把手往后藏,触到江衍追随着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笑:“我还是不太习惯撒谎。”
  尤其是出言骗自己亲近的人,暗香阁并不在梅韶手中,这只是他为了逼季蒲答应拔毒的一个幌子。
  卸下人前冷静自持的模样,他变得柔软起来,连偷偷擦手这样的小动作都显得鲜活起来,让人可以窥见他曾经的腼腆和天真。
  江衍抿抿唇,没有说话。
  屋内的窗户还是之前那样透不过气的小窗,可是被季蒲换了一个轻薄的窗户纸,整个屋子都透亮了几分。这间常年黑暗的卧房,终于也能揽得几缕春光入内。
  白秉臣看向窗户,蒙着着层纸什么也看不清,可他就是盯着那透着的一点光亮,像是在欣赏什么绝世春光一样,目不转睛,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
  门外传来三两声叩门声,先是迟疑,而后坚定起来。
  “家主已经醒了,进来吧。”江衍朝外道。
  停顿了一会,没有人应声推门进来。江衍都要以为门外的人走了,叩门的声音又不慌不忙地响起。
  半倚在床上的白秉臣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不由地坐直身子。即便隔着门,他还是挂上了自己温和的笑容,才道:“父亲。”
  江衍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外,只瞥见一个微微有些佝偻的人影。
  “你决定了?”白建业的声音平和而厚重,只听着也能勾画出一个儒雅老爷的样子来。
  可真当白秉臣下意识在脑海中想象他的相貌时,却发现记忆里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
  他们父子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面。
  白秉臣正式接管白家后,白建业就安居在后院的竹林里,身边只带着两个书童。
  他少在府中走动,也不出门应酬会友,即便偶尔有事出门,也总是避开人流,从后门出去。原本府中下人只当他一生宦途,有了白秉臣接班,只想安度晚年。可是随着日子流过,他们发现白秉臣也从不见这个父亲,不说每日的晨昏定省,就连逢年过节,他也从不去拜见。
  人前白秉臣谈起父亲向来坦荡,总是笑着引着父亲的旧友去后院,礼数周全而贴心。反而是白建业总是不自在地躲开,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家儿子的事情,心中有愧。这样的猜测,白府里流传得不少,可白秉臣从未出手制止。
  他理应心中有愧,白秉臣冷笑一声。
  隔着一扇门,白建业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见迟迟没有回应,又开口:“季蒲刚和我说你......”
  想必是季蒲刚才出门的时候遇上白建业,和他说明了情由,想要他来劝说自己。
  “我决定了。”同样的话,对着季蒲说时还带着愧疚,此时,却是痛快,他的前途早就被安排,可至少这条命还能由他自己做主。
  “我答应过父亲,自不会食言,白家会对黎国必定永忠不二,只是父亲答应过孩儿的事情,不要忘却。”他的话语坚定,却带着疏离。
  白建业没有回话,门外终于安静下来。白秉臣松了一口气,应付完两个人,他自觉精力不济,不由地露出一点疲态来。
  江衍见状,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伴着纷杂的思绪,白秉臣勉强进入梦乡。光怪陆离的梦境托着他的身子在光影中浮浮沉沉,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听见有人的叹息落在床头,可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梦中的大雨倾盆,他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翠鸟,被暴雨打湿了翅膀,无力飞起。目之所及都是急速飞坠的雨滴和苍茫的水幕,他无枝可依,可仍在努力地啄去羽毛上的水珠,挣扎着一次次起飞又落下。
  在反复的挣扎之中,他猛然惊醒,磅礴的雨声在一瞬间消退,四下安静,只有自己低低的喘息声。
  这样的梦境一直断断续续地侵扰着,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却再无半点睡意。
  暮春将近,初夏不远,他要用自己最后短暂的生命,和梅韶慢慢地熬着。


第26章 失腰牌
  夜色深沉,已是人定时分,街上空荡而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声,不待飘近,就又散了。
  白日里嘈杂的街市淹没在夜色的厚墨中,浸泡得闷哑,只有一盏灯光忽闪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是从济生堂里透出来的。
  摇曳的烛光把账本上的数字照得有些模糊,看账的人心思也不在账簿上,久久地没有翻到下一页。
  济生堂的掌柜孔沛抹了把头上的汗,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已经在心中把那页的账目核算了好几遍,确认并没有错漏之处,才试探着开口:“少谷主,这账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嘴上问得是账本,可是孔沛这样一个旁人都能看出季蒲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同悲谷在黎国各地开了不少医馆,这平都里的济生堂季蒲是每年都要按例来查验的,一年来的药材用量、账本收支和问诊的医方都需要一一过目。因而季蒲每次过来都要住上两个多月,悉数查验后方才回去。
  今年按照惯例孔沛早早地就给他备下客房,候着他来清理账本和库房。谁知季蒲刚到平都没几日就被白府叫去诊治白家主染的顽疾,为了方便看诊,他也就随着住在白府。
  可是近几日,季蒲却反常地从白府搬出来,除了每日例行地去问诊,其余时间都呆在济生堂里。
  孔沛是知道白秉臣和自家少主的那层关系的,只当是两个人闹了矛盾,也没有多询问。
  季蒲自己心中却是煎熬,他受教于吴初芙,对白秉臣天然就带了几分保护的私心,当年白秉臣饮下毒酒,在生死之门里徘徊,季蒲就懊恼不已,如今要把自己亲自救回来的病人再次推向死地,季蒲实在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心知自己说服不了白秉臣,季蒲只好尽力躲着他,借口要在济生堂里查账搬出了白府。
  明明是自己心神不定,看着账簿都在出神,还要连累孔沛一把年纪,大半夜的还要跟着自己熬着,季蒲有些愧疚,竭力把心思放到手上的账本里。
  “这味药材今年送往南边的还挺多。”季蒲指着账本上的“灵霄”问道。
  “灵霄”这味药材只生长在北方,因此只有平都及以北地区的药农才有种植。它对于日常病症的作用并不大,因此药农只会顺带着种一点,产量小,市面上的流动也不多。看账面上的记录,今年的“灵霄”大多都运往南边。
  孔沛眯着眼看清了账目上那条记录,才道:“是南边的一个药材贩子,他算是我们近几年来买‘灵霄’的大主顾,今年要的多了些。”
  摩挲着这页纸,季蒲搜刮着脑中关于这味药的用途。“这味药的日常效用不大,可替代性也强,懂行的药贩子很少有囤这味药材的。”
  “这位主顾姓褚,好像是三年前来平都做生意时和我们药堂搭上线的。他在我们仓库里挑选药材时,见到角落里的‘灵霄’,对这味药材很好奇,我们就送了他一点。之后这两年他每半年就会来我们这里进一批药材,清单上都有‘灵霄’这位药材。”孔沛的年纪虽大,提起这些药材的来处出处是如数家珍,只要过了他的眼,都能记上个七七八八。
  做药材这行生意的需要懂行,这南边的药商遇上些自己那儿难见到的药材,免不了存了探求一番的心,这也无可厚非。季蒲拿了这两年那位褚药商的进货单子细细地研究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直觉上,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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