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礼 (上)(99)
他一人踱步走到窗边,望着庭院内一水月色,神色阴沉。温凉看似诚实,实乃滑不溜秋的蚯蚓,今日的对话并没有太大的收获,最多是知道温凉此人的性情,可这些他早便知晓。
最重要的关键还是需要落在康熙帝对温凉的态度上……皇阿玛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便对温凉如此看重!定然、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胤禛肯定知道这个原因,可那死倔脾气若是不愿说,便用尽了法子也是没用的。
除了胤禛,还有谁可能知道此事?太子不经意地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忽而想起这些时日动作频频的老八身上……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比起胤褆阴险许多,老大那个蠢货却不该约束,等日后若是被胤禩反咬一口也不足为奇。
……
温凉回到府内时,夜色渐沉,比起平时回来的时间还要更晚。他本是打算回小院,可走了几步后又想起些什么,转身又走去外书房。
还没等温凉真的走到外书房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了外书房的些许动静。温凉凝眉,难道是外书房出了什么事情?
等他到了外书房,门口守着的侍从望见他,面上突然流露出一种谢天谢地的解脱,还未等他们入内禀报,一道白色的身影比谁都要快地冲刺出来,如同小炮.弹一般撞到温凉的怀里,那沉重的力道撞得温凉往后退了几步,手上软绵绵呼噜噜的动静,让温凉意识到这是他院子内的大猫。
苏培盛紧随其后出来,望着那大猫安静地缩在温凉怀里,顿时露出和刚才门口侍从一模一样的解脱感,“先生,您总算是回来了!”如果温凉没有听错的话,他甚至听出了隐约的几分苦闷?
温凉低头看着大猫,淡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满脸苦色地看着温凉,“先生,您走了后,这大猫就溜来外书房。贝勒爷也不曾赶她,便一直留到晚间。可自从贝勒爷去内院后,这大猫就在屋内四处捣蛋,奴才们真的快挡不住了。”
这院子里头可真的被折腾得不轻,苏培盛险些又挂彩受伤,好在躲避及时。
温凉刚才两只手都下意识地托住大猫,如今手心里便是那软坨坨的肚子,他无意识地捏了两下,惹来大猫娇娇的叫声。
温凉一脸漠然,“许是发春了。”
苏培盛算着日期觉得不大对,这春天都快过去了。可没有其他的解释的话,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温凉把大猫交给身后的绿意,绿意虽不是大猫最喜欢的人,可她总有法子让大猫安静下来。
“爷不在,那某便告辞了。”温凉冲着苏培盛点点头便打算离开,吓得苏培盛连忙说道,“先生请留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的是蠢,“爷只是入内去看看,晚间便会出来了,先生若有急事,不若入内等候?”
要是被贝勒爷知道先生来了,又被他的愚蠢给赶走了,苏培盛不知道他还能剩下几块完整的。
温凉看着夜色,并不打算停留,只是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胤禛便回来了。
胤禛眉目清淡,神色温和,望着温凉道,“先生今日算是迟了些。”温凉往日便是被宫中留宿,也不曾到现在才回来。
温凉颔首,“的确是迟了,太子殿下留膳。”
胤禛挑眉,似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他的确早晚都会寻到你身上。”旁人许是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可太子却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胤禛不欲温凉在外头冒着风说话,带着人入了屋内。大猫被绿意强行抱走,她身上沾染了不少墨渍,若是不早点清理干净,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刚才那么一会的时间后,屋内被弄乱的部分都被重新整理好,完整如初。
温凉坐下后便说道,“爷,万岁爷这段时日,并不曾会面阿哥们?”这个阿哥们里面自然也是包括胤禛的。
胤禛颔首,“的确如此,除了一次特例外,皇阿玛并不曾召见我等。”除了在早朝上的见面外,康熙帝根本不见任何人。
温凉抿唇,“如此说来,南巡的时候必定发生了不小的事情,这才惹来皇上的忌惮。”
不见诸子,某种程度上也是种隐秘的忌讳。
胤禛的指尖敲打着桌面,看起来很是赞同,“的确如此,南巡的时候途径的地方与上次类似,若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能是江南那边的事情了。”
只是目前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引起了康熙震怒怀疑。数月前胤禩提出的江南案可不算小事,那个时候康熙帝能忍,又有什么事情是他无法容忍得下的。
皇位。
温凉凝神细思,似乎是抓到了一个关键点,可还没等细思,便被窗外猛然扑入的身影所打断,大猫凄惨地在温凉怀里打滚,湿漉漉的毛发把温凉的衣裳下摆尽数打湿,可怜兮兮地瑟缩着。
温凉抱着这团湿团子没办法,绿意小心翼翼地赶来,看着她身上的模样也知道大猫在洗澡的时候挣扎得多么惨烈的。可惜再如何惨烈,还是被绿意一把给揪回去。
胤禛看着温凉略显狼狈的模样失笑,“先生不若在此处换了衣裳吧,眼下出去容易着凉。”刚才绿意抱走大猫时,那挣扎的模样差点没把温凉身上的衣服给撕下来,的确很是惨痛了。
温凉点头,苏培盛入了内里寻来了胤禛的衣裳,这一次的动作可比上一遭安稳多了,苏培盛什么都没想,翻出了贝勒爷里面不常用的衣裳。他隐约记得前几日刚做了一批送过来,寻到那几身衣裳后,苏培盛这才捧着其中一套过来。
温凉接过衣裳去屏风后换衣裳,只是刚褪下外裳时想起来胤禛的心思,望着那被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又望着身上湿透的衣裳,不过半晌,温凉还是选择了无视。
庸人自扰,胤禛不说,温凉便不提。
胤禛的衣裳比起温凉来说大了一号,这已经是温凉第二次穿戴胤禛的衣裳。上一次外面有披风还好,这一次温凉只能蹙眉挽着袖口,着实宽松了许多。
温凉绕开屏风出来时,胤禛望着温凉的模样,心情很好的模样,“这衣裳的确是大了些,勉强应付便是了。”温凉不语,忍下了说话的想法。
胤禛如今的模样可丝毫看不出半点勉强的意味。
胤禛和温凉的对话并未结束,刚才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所打断。眼见着温凉又重新安整下来,两人又重拾刚才的话题。只是温凉的思路被打断后,的确是想不起刚才灵光一闪的内容了。
“如果皇阿玛是对江南的事情起了警惕心,那么紧接而来的查探也该是正理。若是出手,皇阿玛的心思怕是定了三分。”胤禛沉思,推断着康熙帝的思路。
温凉摇头,认真道,“的确如此,可最让万岁爷动摇的不一定是太子爷在江南所做的事情。”照着上次的反应来看,江南的事只会让康熙帝对太子失望,还没到动摇的地步。
温凉记得历史上太子被废的诸多因素中,促成的直接原因是十八阿哥的死亡。期间太子的诸多表现让康熙帝对太子异常失望,又有诸多皇子在旁环伺上诉,所有的因素促成爆发后,太子被废,也是常理。
如今这个阶段却是大大提前了。
难道真的是太子……
温凉抬眸看着胤禛,“爷,太子在江南的部署,可有任何涉及到军政的问题?”这些紧要的苗头不是温凉派去的人所能够勘破的,唯有胤禛手底下的粘杆处能知道一二。
胤禛沉吟,而后点头,“江南大部分的盐商与盐官都在太子的掌控下,贩卖私盐不过是最普通的,盐商以贿赂养官,官员为其庇护。借此太子将大量的私盐囤积并售卖,以此养起了铁矿。”明面上的这些动作,某种程度上都掩盖了最深层的东西。
温凉蹙眉,重复了刚才胤禛最后的那两个字,“铁矿?”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个铁矿该是私底下太子开采的,并没有经过康熙帝的意思。
“太子疯了不成?”温凉并不认为太子真的会动手做此事。如今太子和康熙的关系再如何恶劣,终究还没到废太子时那么严重。可若是摊上了开采铁矿此事,便是极大的罪孽!
朝廷对矿山的开采总是谨慎,并且把所有的矿物都收入国库,便是因为铁矿的重要!铁矿除开农具所需,在当朝最大的作用便是支撑军队兵器的生产。
私人铁矿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当与太子联系在一起,当他真的隐约做出了点什么的时候,对皇帝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叛国还是忤逆?不论康熙有何想法,对太子来说都极其不利。
胤禛颔首,“的确如此,这矿山最开始并没有太子参与。是索额图私下自行弄出来的,此事无人得知。后来索额图一死,这联系就中断了。后矿山的人寻到江南去,才转折地寻到了太子门下。”这消息,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泄露出来的。
温凉道,“若是索额图的手笔,太子既知道此事,若能主动告知万岁爷,虽会惹来责备,也不至于今日的地步。”若康熙帝真的发现了此事,那都是太子的末路。
胤禛摇头,“若是在索额图还在的时候,太子发现此事,必定会告知皇阿玛以求减轻罪责。看如今索额图已死,太子失去臂膀,此事又无人得知,留下也实属正常。”
“爷又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温凉望着胤禛,若是连康熙帝对此事都一知半解的话,那么胤禛又是如何知道得那么彻底?
胤禛含笑,“太子派去接应的人,是我的人。”
温凉明悟,原来如此!至少胤禛派去的人的确了得,能在太子身边潜伏到如今地位,甚至还得到了太子的信重,若非如此,太子爷决计不可能派遣此人去接应矿山的事情。
“此事是爷主动挑破的?”温凉问题刚出,自个便摇头,不会是胤禛在其中作弄。
胤禛也同样摆手,“不是,据消息回报,皇阿玛在江南曾有数日微服私访,回来后便连着两日不曾见人。想来是在其中得知了消息。”
就不知道康熙帝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事了。
胤禛本打算把这个后手留到日后再提,可如今已有泄露的可能,那再压着便没有用了。与温凉不过商讨两句,胤禛的思路便越发清楚。
此事既然压不住,那便不能再压!
温凉细思,“目前并没有其他的佐证能够证明此事到底是何关系,那不如便以此为试探。哪怕万岁爷最开始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情,坐实了便是。”
康熙帝定然会生气,但最气恼的人必定是太子,从回京后皇上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其实目的都在太子一人身上。若非如此,这些天乾清宫与东宫的关系不会那么奇怪,康熙帝也不必特地派人跟着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