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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钉(37)

作者:何缺 时间:2021-06-29 08:47 标签:破镜重圆 狗血 民国

  七月的香港热得难耐,环着山腰的公路焦干、滚烫,脚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烟,空气是溽热的,直把人架在水蒸气上烤。
  段轻言依旧全身冰凉着,像是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
  阿秀有一次私下跟齐耿说:“小少爷跟着二爷睡那会儿,每天的气色别提有多好了。”
  齐耿的脸憋得青黑,说:“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阿秀越说越起劲:“我们二爷就是会疼人啊,疼得小少爷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私下跟几个老妈子说,要用待大太太的礼来待小少爷……
  “他把家里的账本,保险柜钥匙全交给小少爷保管,听说连保险的受益人都填的小少爷……”
  两人在厨房择菜,一边闲谈着,聊了好半天后,阿秀一转身,看见段轻言在厨房外的客厅里,正拿着水壶往玻璃杯里倒水。
  “小少爷,”阿秀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段轻言端着水杯上了楼去。
  阿秀与齐耿面面相觑一会后,阿秀弱弱开口问齐耿:“他什么时候来的?”
  “都叫你不要说了,肯定听见了……”齐耿往楼梯口瞟了一眼,叹息道,“又该哭了。”
  初秋已至,段轻言坐在三楼的阳台上盯着海平面看。香港的海与上海的海很不一样,香港的海是诡谲多变的怪物,到了晚上,海水是暗绿深邃的,会吞噬掉凝视者的双眼。
  他常想,海的尽头会不会就是上海的外滩,而段路昇就在那头等着他。
  他正准备下楼把这个想法分享给阿秀,却听见楼下草坪传来争吵声。
  “齐哥哥,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是阿秀的声音。
  “秀妹,你别问了!咱两个现在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你们臭男人,尽是多情种,从来就不负责任!”
  阿秀已经哽咽起来了。
  “我的好妹妹,你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想占女人便宜,又怕人说闲话,这就是你们男人的通病!”
  阿秀的哭声让段轻言也不住想哭,他背靠着栏杆坐在地面,把脑袋掩在手臂下,肩膀也耸动起来了。
  他已经忘了阿秀刚都说了些什么,只剩想哭的心情莫名止不住。
  齐耿后来在山脚下的武馆找了份兼职当助教,段轻言常常跟着阿秀下山去看他打拳。
  令段轻言好奇的是,这两个人吵架不止,但似乎永远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来香港近一年的时间,他几乎把山腰到山脚的每一寸公路都走遍了,但也只是到山脚而已。
  阿秀常常劝他说:“小少爷,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回上海也是给二爷添乱,等二爷那边的事处理好了,自然会接咱回去了。”
  “那他为何从不送消息来,连我托陈管家寄去的信也不回?”
  此话一出,阿秀便哑口无言了。
  段轻言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他寄去上海的信,也许早送不到租界了。
  阿秀自然也知道,就算她不说,平日里外出,段轻言也能从外人的言谈中得知上海一星半点的境况。
  一天夜里,陈管家到段轻言房间,凝重着面色叹了几分钟的气,直叹得段轻言心里发颤。然后他看见陈管家从怀中摸出一页被揉得发皱的报纸。
  他接过那张薄薄的散发着浓浓油墨味的旧报纸,见着那纸面上赫然印刷着——《周海:瘐死狱中的卖国巨奸》
  “少爷,事到如今,再是瞒不住您了,如今大陆朝迁市变,上海是再也容不下段家了。”陈管家的眼泪沿着青灰的面颊流下。
  “周海是汉奸……”段轻言的手颤得厉害,眼里再也装不下一个文字,只把头抬起来看向陈管家,“二爷……二爷会怎样?”
  “老爷在时,段家就站错了队,这几年政局骤变,二爷已尽了最大努力保全段家……”
  “陈管家,我再也不闹着回上海了,求您告诉他,我在香港等他,会一直等他。”
  段轻言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保持清晰,可是泪依旧模糊了视线。
  “小少爷,您听清楚来了。”陈管家扶住段轻言的两条胳膊,字字泣血,“段家还有您!您是段家养子,若是两位爷都不在了,您还能享有段家在香港的所有继承权。”
  “我不要!”段轻言猛地甩开陈管家的手,嘴张着,下嘴唇颤抖着,一时之间竟不知目光要落在哪里,他开始慌乱起来。
  “我不要...”他抓住陈管家的手腕,语无伦次说着,“我要回上海,对,我要回上海,我明天就走,不,我现在就走。”
  “小少爷!”陈管家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只是不断摇头,“您若是回去,便是辜负了二爷的一片苦心,当时为了送您出来,他转让了君悦赌场经营权,才有人在战时保得您直飞香港。”
  “他会来的,对么?”段轻言因咬紧而发肿的嘴唇几乎不动了,只干巴巴地呕出几个字来。
  “段家太大了,二爷不是个体,他身后背着半个上海的资本...”陈管家也哽住了喉咙,“总有容不下他的人。”
  陈管家总是绕着弯说话,但段轻言究竟听明白了。
  新时代来了,就像阿秀与齐耿说的那般,未来的世界,是所有人平起平坐的世界。
  像段路昇这样的人,或许就永远停留在了旧时代。


第49章
  段轻言越来越吃不下东西了,起初还能喝些粥,到后来连喝水也会吐,东西吃不下,觉整宿睡不着,阿秀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衰弱下去,看着他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尽了,皮肤紧紧贴着轮廓骨骼,整个人风一吹就要倒退好几步,最后连他眼里的光都黯淡了。
  阿秀趴在他床前,两眼泪汪汪:“小少爷,万宝饭店的电话能通大陆,我明天就打电话到上海去!”
  齐耿半夜从武馆赶回来,一进房间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段轻言,陈管家跟几个医生在说话,阿秀趴在段轻言床前抹眼泪。
  齐耿走到床边,把嘴凑到段轻言耳边说:“好弟弟,哥哥给你买了回上海的船票,咱们明天就走。”
  阿秀不知齐耿说了些啥,却见段轻言的眼睛睁开了,看见他紧紧抓住齐耿的手,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看见段轻言流泪,阿秀一下嚎啕大哭,哭声直把房间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段轻言有任何情绪了。几天前段轻言突然在房间晕倒,在医院躺了几天后,身体各方面情况依旧不乐观,医院查不出病因只好让他们先把人接回家照顾观察。
  段轻言没能走成,因为第二天一早琛叔就来了。
  琛叔来香港这件事,只有陈管家是知情的,因此在阿秀跟齐耿都瞠目结舌之时,陈管家却叹着气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是我发电报去上海的。”
  齐耿劈头盖脸质问:“段路昇怎么不来?”
  琛叔看了齐耿一眼,却不回答他,只问陈管家道:“小少爷人呢?”
  齐耿不依不饶,挡在琛叔面前,非要个回答,他说:“段路昇他自己不来,以为随便派您来就能打发我们小少爷了?”
  “齐耿!休得无理!”陈管家在身后低声呵斥他。
  “齐哥哥,算了,二爷他定是太忙了来不了。”阿秀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
  琛叔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二爷他来不了了。”
  “好好个大活人怎么还来不了了?”齐耿嗤笑道,“无非是新鲜劲过了就把人甩了……”
  “住口!”一旁的陈管家气喘如牛,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齐耿还想说些什么,琛叔突然抬手钳住他的手腕,几乎将他的血管捏得青紫,然后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不知者无罪,今天我先原谅你。”
  琛叔上了楼后,陈管家喘着大气开口说道:“快,先把医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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