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米虫,虫虫虫!(156)
魏禹点头。
离开前,柴阳问:“书昀眼下替圣人做事吗?”
魏禹看着他,淡声道:“圣人是大业帝王,明君圣主,并非亡国昏君,我身为臣子,不该为君分忧吗?”
“如今大业将兴,你我何其有幸,可以施展所长。慎之兄,当珍之,重之。”
柴阳一怔,猛然被他点醒。
洛阳行宫。
柴阳和柴蓝蓝联手骗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黑蝠令。
黑蝠卫自己都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认令不认人,谁拿着这支尖刀就是谁的。
晋阳大长公主事后才反应过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叫喊着要回长安,亲手把黑蝠令夺回去。
正闹着,柴驸马到了。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经过十六年前剧变,我以为你会醒悟,没想到,更偏执了。”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要指责我?我还能活几年?还不是为阳哥儿、为蓝娘铺路!”
晋阳大长公主满脸戾气,“他们倒好,联合外人来算计我!这就是你养的好孩子!”
柴驸马看着她,目光缥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阿淑,你还记得咱们初遇的情形吗?”
“那时你骑着马,我在船上,你一袭红衣,粉黛未施,肆意大笑,是何等明艳,何等洒脱?”
“那时我就在想,若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他没想到,真的求到了她。
也没想到,往后数年,会和她并肩驰马,南征北战。
更没想到,会因他们的执拗痛失爱子……
“阿淑,你多久没笑过了?”
“你怀念过从前吗?”
“你想像那时一样,开怀大笑吗?”
晋阳大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动容,说:“失败者没有资格笑,等到我柴氏一门成为大业第一世家的那天,我会笑给你看。”
“这有什么用?第一世家又能如何?”
“这是我儿的心愿!他们为此搭上了性命!”晋阳大长公主低声嘶吼,仿佛一瞬间撕开了陈年旧疤,刺痛入骨。
晋阳大长公主颤抖着,咬牙道:“大郎、二郎没做到的,我这个当娘的要替他们做到,我绝不会,让我儿枉死!”
柴驸马缓缓起身,平静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否则,长安、洛阳、安西、昆陵,对了,还有松漠都护府,这些地方的暗桩名录,第二日就会出现在圣人案头。”
“你——”
“你在威胁我?!”
“对。”柴驸马斩钉截铁。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忘了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是被自己的野心害死的!明知戾太子不仁,还要保他,明知他要逼宫弑君,还不回头,他们死有余辜!”
柴驸马近乎嘶吼着说出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晋阳大长公主,不如说在劝自己。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他,脸上交织着痛苦与震惊。
柴阳和柴蓝蓝不理解她,她尚可自我宽慰,柴驸马不理解她,甚至威胁她,这对她来说,比当年得知噩耗时还要无法接受。
她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一场噩梦吧?
众叛亲离的噩梦。
柴驸马扶住她,放缓语气,“只要你别再折腾,只要孩子们平安,那份名录我会烂在肚子里。”
“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晋阳大长公主一把甩开他的手,踉跄着跌到地上。
柴驸马到底是心疼的,温声道:“晋阳,别怕,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来行宫陪你。”
想来,用不了多久了。
……
黑蝠令,柴阳毫不迟疑地呈给了圣人,还有一份名单。
圣人没打开,当着柴阳的面锁进了多宝格中。他没做出任何承诺,柴阳的心却彻底放下了。
郑嘉柔和崔沅和离了。
尽管崔、郑两家强烈反对,郑嘉柔还是干脆地搬回了郑家。
除了和李鸿有关的东西,其余嫁妆一样没带,全都留给了崔兰心。
依着《大业律》,崔沅给了她足够花用三年的银钱,郑嘉柔接受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皆拍手叫好,就等着圣人把郑嘉柔接进宫呢!
只有男女主人公成了亲,生了娃娃,这部“惊世大作”才能HE呀!
却很难。
郑家不许嫁,宗正寺不让娶。
祖先托梦、先帝遗愿之类的话骗骗单纯善良的百姓可以,骗不了那些门阀世家的老狐狸。
事情就在这一步僵住了。
朝堂上天天吵,学子们议论纷纷。
还有人说,郑氏大儒声称,若郑嘉柔嫁入皇家,他便去跳曲江,亲自去向老祖宗们告罪。
李鸿天天满怀信心上朝,黑着脸冲出去。
李玺偷偷骂他没本事。
他想娘亲了,想看看娘亲在郑家过得好不好。
这些天,郑嘉柔日日派人给他送点心,送衣裳,送小摆件,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关爱都补回来。
李玺已经在心里默默喊了无数遍“娘亲”了。
他拉着魏禹,悄悄爬上郑家墙头,“我早就叫无花果打听好了,娘亲就住在这个院子,从这里看最清楚——啊!”
腿不够长,差点掉下去。
幸好魏少卿及时托住了小肉屁股。
李玺嘿嘿一笑,就着他的手,拱上墙头。
刚好看到郑嘉柔。
她在接待一位妇人,看样子像是嫂嫂、弟媳之类的,两个人没进屋,而是坐到了凉亭里。
这就离墙边更近了,李玺竖着耳朵,能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谈话。
先是虚伪地寒暄了几句,妇人便话音一转,道:“来之前,我去看了阿姑,年过花甲的人了,却哭得像个泪人。”
郑嘉柔放下茶盏,听着她说。
这些天,已经习惯了。
“阿柔呀,你是长房嫡女,自小就懂事知礼,怎么都这个岁数了,反倒折腾起来?难不成你真想让咱们郑家传承百年的家训毁于一旦?还是说,你想眼睁睁看着家主去跳江?”
郑嘉柔平静道:“嫂嫂的意思,我懂了。”
妇人松了口气,“既然懂了,就别再拖着了,这宫你是进不成的,去白云寺带发修行,总好过被逐出家门、居无定所,是不是?”
“修行你个球!”
“你怎么不去修行?”
“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全家去修行!”
李玺怒冲冲跳下墙,一把将郑嘉柔护到身后。
妇人吓了一跳,“你、你你……”
“我是福王,是皇子,是长宁郡君唯一的儿子,跟郑家也算半个亲戚吧,初次见面,就不用行大礼了。”
妇人一口气没倒上来,直翻白眼,“阿柔,他、他这般无理,你就眼睁睁看着吗?”
郑嘉柔不软不硬地刺道:“福王身份贵重,我一个即将带发修行的女尼,哪里管得了?”
李玺眼睛一亮,可以啊,我娘亲真棒!
他请魏禹留在郑家,保护郑嘉柔,自己快马加鞭进了宫,直闯太极殿,伸手就朝圣人叫玉玺。
李鸿一点都不惊讶,“又要做什么?跟安阳王吵架了,还是被渭南王叔骂了?要撤了他们的官,把他们贬到安西吗?”
“不是,虽然我的确很想这么做——这次有大事,我就问,你想不想娶我娘亲?”
李鸿御笔一顿,“这事是我想就能成的吗?”
“那是你笨!”李玺哼道,“给我玉玺,我给你一个皇后。”
“想挨揍直接说。”李鸿没好气地把折子摔在桌子上。
旁边一撂奏折都散了,露出底下的玉玺。
李玺眼疾手快抓起来,找了张空白纸,一盖,抓起笔,刷刷写了几句,然后,在李鸿震惊的目光中,冲出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