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成万骨枯(52)
凤璃天把君怀踹开了,他说,他的哥哥,是他一个人的。
君怀疯了一样的在他身后吼叫着,他丢掉了他的矜持,他的高贵,变得跟市井中不入流的人一般。
这张俊美的脸,变得狰狞无比。
凤璃辰笑着,他知道自己的死了,没有眼泪的,也不会被雨淋到的,可他的面庞湿了,眼圈红了,他蹲在君怀身边,轻声叹道:“怀怀,我死了,我回不去了……”
他一遍遍的喊着“怀怀”,像以前一样,温柔宠溺,可他的眼里,却再没有以往那般深情,始终淡漠如一潭死水。
君怀晕过去了。是虚弥和凤迩两人,将人带离了宫。
君怀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他昏迷了四五天。刚醒过来的时候,他抓着虚弥的手,疯狂地看着他,说是要他带她去找凤璃辰。
他说他看到凤璃辰了,凤璃辰抱着他,喊他怀怀,说我等你。
句句不离“凤璃辰还没有死”。
虚弥的手被抓伤了,凤迩看不过去,便把君怀打晕了,他加大了药剂的使用量。君知被他爹的模样吓得哭了很久,凤瑜也急,抓着凤铭的手一直在比划,就是想问个明白。虚弥想了个办法,将三个孩子送到了沈章府上。
沈章不愿,柳季说他要是不愿意,他就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去住客栈。沈章怎么放心他这个傻孩子,纵然不愿,也应下了。
就当,是还当年的债。
君怀第二次醒来,人没那么疯狂了,坐在床榻上,却是呆呆的,虚弥跟他说话他也不听,眼睛不知道是看的哪里,一片空洞。
凤迩只能再次把人弄晕。
虚弥晚上去君怀房里送药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床榻上了。他急的喊了全府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寻找君怀。
最后,在书房里看到了君怀,他头发散乱,只穿着里衣,手里拿着支笔。他面前是一张张画纸,画纸上着了墨,依稀辨出是人的轮廓。
虚弥走进了,君怀抬起头,一天未过,他便好似老了许多,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惫。那双眼睛,溢满了泪水。
“虚弥,我画不上他,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就像他,画不出来我的脸一样……”,他哽咽地说着,像是一只求救的野兽,他求虚弥救救他。
虚弥看着自己主子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发疼。他想着要不要再把人弄晕,便听到了一声彷徨的哀嚎声,只见君怀疯了一样的开始撕自己面前的画纸,撕的很碎很碎。
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经被君怀摁在了地上,脖子被掐住了,他只能挣扎地看着君怀在他面前吼叫,“我怎么办,怎么办啊……他死了,但是我看到他了,他还没死,你们是不是,把他关起来了,不想让他见我,是不是,想折磨我,想让我后悔,是不是,啊!”
难以呼吸,窒息的痛苦遍布了全身,虚弥摇着头,无声地反驳。许久,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的时候,君怀突然放开了他,把他拉起来,抓着他的手。
“我……我不会再伤他了,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利用他,我会好好对他的,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我只要他……”,他声音刻意的放得很低很低,若是平时,定是极为温柔又好听的。可是,他现在悲伤到喑哑,这话,在夜间听起来,便是十足的诡异。
第93章 还你夙愿
这人,到好似疯的彻底。
凤璃辰想,当年自己没有丝毫保留地向君怀诉说自己一片爱意,也是献出了全部真心,得到的只是君怀的冷漠和算计。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想到了,不免拿着自己与他人相比较,便是痛入骨髓,彻夜难眠。
却也不似君怀这般。
凤璃辰苦笑着,看着凤迩气急败坏地走进来将虚弥护在身后,他扣住了君怀的手,声音是带有金属般的冷意,“若你早年心里哪怕有一点他,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局面。”
若是心里有他……凤璃辰咧着嘴笑了,若君怀心里有他,他也不会孤注一掷,不会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过了十日,君怀才彻底地清醒。虚弥待他身子好了些许,才告知他这些天外面发生的事情。
凤璃天娶一冥后,葬于皇陵。并昭告天下,半月之内举国上下禁红喜事,家家户户需吃斋,以此告慰。
冥后为谁,二人心照不宣。虚弥担心君怀会受此刺激,一再劝告。好在,君怀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疯癫的兆头。
当天晚上,凤璃辰等到自己的孩子都睡下了,便还是去了君怀的房间。
还未进去,便听到人喊着自己的名字,那话里,多的是彷徨无助,好似将这个名字当做了救命的东西。
身体轻松地越过墙体,他看到君怀蜷缩着身子,指尖苍白,脸上冷汗涔涔,仿佛是入了梦魇。还未走近,便见君怀猛然睁开眼睛,他趴在床沿,伸手扯了一块方巾,捂着嘴。
鲜红色的血渗透着小小方巾。
君怀将染了血的方巾丢进了床榻底下,靠着墙角,仰头喘气。
他身体不好。凤璃辰心里也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本以为第二日君怀会去找凤迩,让他看看自己的身体,谁知第二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逗弄君知,而后像是要将以前欠缺的爱补回来一样,对凤瑜凤铭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晚上,他又是半夜惊醒,呕血,失神。
如此反复,便又是十年过去了。凤璃辰在他身边又待了十年,一天天的看着君怀的变化。
君怀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张人人趋之若鹜的脸,似乎饱受摧残,再无半分俊逸的模样。
他躺在床榻上动不了,喉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三个孩子也长大了,君知读书不行,虚弥便教他为商之道,凤瑜懂事,虚弥便教凤瑜如何处理事务,凤铭便协助他。
整个君家,世代辅佐帝上,到了这一代,违背了祖训,倒成了弃官从商。
君怀离世的时候,他说,他这一生,没有多少作为,失了最爱自己的人,也丢了自己的心,他不该受祖训的束缚,不该自以为是。
他叫虚弥好好珍惜,他看出来了虚弥和凤迩之间那点事。
当年,没人教他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也没人教他怎么去守护一个人。现在,他后悔了,这种失去叫他痛彻心扉,心里边的希冀难以得到满足。
虚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他闭上了眼,做了一个沉重的梦。
他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这里天色昏暗,弥漫着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压抑气息,仅凭着朵朵白色的花,映着光。
他的妻子来找他了,手里拿着拂尘,闭着眼睛,来来回回,只是说着“这是你的劫数。”
他问她什么劫,哪来的劫,可她却仿若听不到似的,嘴里依旧呢喃着那六个字。他便不说话了,她也安静了下来。
她睁开了眼,眼底有水光点点,又含情脉脉。她好似正常了些,说道:“夫君,请允许我这么唤你一次。”
他微张着唇,没有说话。妻子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空洞,声音却是多了几分柔情。
“我为异世青狐,幸得公子相救。本愿长伴公子左右,公子却身居神殿,亦有庇护,我近不得身,只能远看着。我曾算的一卦,公子今生与良人无缘,而此卦的破解之法,我也未曾算得出来,只能藏着私心,借着另一个身份靠近你。”
“我生下君知,才得知公子你竟是我命中一劫,我并非是因公子心里的人不是我而选择放下,只是,这是我必修的因。”
她慢慢说着,她在笑,“公子既已助我,我便以我之力,还公子一个夙愿,也好报答当日救命之恩。”
她跪下来,嘴里默念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他忽然心生烦躁,紧接着面前的景象一点点地在扭曲,黑暗好似要吞噬掉一切。
他想,梦好像要醒了。
前面有一点点的光亮,他伸出了手,想去捕捉。紧接着,手被抓住了,耳边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凤璃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