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上)(29)

　　星网币被系统扣除后，周围画面再次变换，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类似于表演厅的大厅里，身边的空位上陆续有观众出现落座，在厅中间的台子上，一个主持人模样的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
　　乔治亚新奇地观察着这一切，而他周围的人也正在新奇地观察着他。
　　“兄弟，这年头像你这样坚持穿系统赠送的病号服的人已经不多了。”一个红头发壮汉突然凑过来，上下打量他一遍，试探问道：“是第一次上来玩？”
　　乔治亚发现对方虽然长相比较粗矿，但表情和语气都很友善，于是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之前没有精神力，没机会上来。”
　　周围听到他回答的人纷纷露出同情的表情，自来熟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起他来，有细心的还嘱咐他，以他现在刚出现精神力的情况，不适合长时间呆在星网上，会影响精神力的稳定。
　　乔治亚没想到星网上的人居然这么友善，忙谢过他们的关心，然后趁机问起了自己不懂的地方。
　　大家已经发现他年龄比较小的事了，纷纷热心地给他科普起来，还跟他介绍了一下这个比赛比较热门的一些参赛选手。
　　“现在还只是初赛，赛程安排是让选手统一做一个零件，时间规定为两个小时，做完后由系统判定零件是否合格，合格的晋级，不合格的淘汰。”一个金发大胸妹子介绍着，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正在台上炒气氛的主持人，说道：“等他废话说完，比赛就正式开始了，到时候所有选手的信息会根据报名时拿到的编号，顺序排列出现在大屏幕上，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选手去观看他们的比赛过程。但是单独点播某个人的比赛也是要花钱的，小弟弟，看你这么可爱，要不要姐姐赞助你一点？只要你陪姐姐去喝杯酒就可以了，星网上喝酒不会醉哦。”说完朝他抛了个眉眼。
　　乔治亚还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脸十分诚实的红了，而系统居然也十分耿直的把这点显现了出来，甚至模拟出了人脸红时的发热感，让他十分羞窘。
　　金发妹子见状捂嘴笑得欢快。
　　“安娜，别吓到人家小朋友。”红发壮汉明显是认识这个金发妹子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示意了一下台上：“比赛要开始了。”
　　台上的主持人果然已经废话完毕，一面光屏突然从天而降悬停在所有观众上方，又是一轮倒计时后，密密麻麻的选手信息出现在光屏上，乔治亚望过去，发现只要他视线挪到哪里，那里代表某位选手的房间编号就会变亮，弹出一个是否支付星网币观看比赛的选项。
　　“小弟弟，我们去看比赛了，有缘再见。”金发妹子又朝着乔治亚抛了个眉眼，然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应该是已经进入某个选手的单独房间去观看比赛了。
　　红发壮汉也紧随其后，不过他在走之前给乔治亚发了一个好友申请。
　　身边的观众迅速变少，大厅渐渐空了下来，而代表选手的房间编号后面则出现了一个观看人数统计，有的房间观看人数正在飞涨，有的则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乔治亚发现这面光屏是无限往外延伸的，也就是说，只要你视线往光屏边沿放，新一排的选手信息就会出现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到底是有多少人同时参赛了……
　　乔治亚有些咋舌，试着点了一个人气比较高的房间进入，然后发现他居然有一个试看五分钟的福利，想了想，猜测这大概是之前支付的那一百星网币所附带的福利。
　　选择确定后，画面再次变换，同样的大厅出现了，只不过台上的人从主持人变成了一位坐在桌前正在制作零件的选手。厅内的观众都直勾勾地看着选手，不停给选手加油打气，但选手似乎听不见观众的声音，也看不到观众的身影，一直专心地制作着零件，连头都没抬。
　　“唉，小洛离果然又没开观众交流选项，不能听到他奶声奶气的感谢，好遗憾。”一位阿姨级别的观众忧伤地叹了口气，看着台上选手的眼神就像是一位母亲正在看着自家赌气不理人的孩子。
　　另一位阿姨级别的观众则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横幅，安慰道：“不开也好，这不是平时，小洛离这是在参赛呢，专心最重要，咱们要理解他。”
　　“也是，比赛要专心。”叹气的阿姨又精神了起来，突然声嘶力竭地朝着台上吼道：“小洛离加油！阿姨永远支持你！加油加油！你是最棒的！”
　　周围的阿姨姐姐们闻言也激动地跟着呼喊起来，神情激动，完全不要形象。
　　乔治亚被她们突然爆发的吼叫吓得身体僵硬，忍不住瞪大了眼——大、大家都好激动。
　　偷偷往旁边蹭了蹭，他关掉周围的声音，专心看起了比赛。
　　星网的好处立刻体现了出来，哪怕他坐得很远，但只要视线挪过去，他要看的东西就会立刻放大变得清晰起来，还会自动转向，十分人性化。
　　只见桌前那位也是少年人外形的选手很快整理好了各个小零件，然后毫不停滞地拼装起来，并时不时拿起旁边的工具对零件进行一些操作，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但是……乔治亚看不懂。
　　机甲制造虽然也是机械制造的一种，但却是完全陌生的另一种机械研发方向，又因为有精神力这个玄乎的东西掺杂其中，导致很多机甲零件的制造已经和传统的机械制作彻底区分了开来，所以乔治亚能看懂第一步，却看不懂接下来的二三四五……无数步。
　　他只在任老那里看过已经拼装好的大型零件以及整个机甲的组装，这种最基础的小零件的拼装却是完全没接触过。
　　然而越看不懂越想看，这完全陌生的机械制作方式彻底激起了他的求知欲和热情！
　　“五分钟试看时间已结束，请问是否支付两百星网币继续观看比赛？”
　　刚升起的热情被突然出现的机械提示音迎头浇熄，乔治亚看了下自己只剩九百星网币的账户余额，默默摇头：“……不，送我出去吧。”
　　这个星网头盔是特制的，跳过了居民身份认证环节，不能绑定现实账号，无法进行联邦币和星网币的兑换，也就是说，除非他想办法在星网上赚到星网币，否则他这个账户里的余额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永远不会变多。
　　画面变换，他被传到了最初到达的那个广场。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魔力确实可以被星网检测到，想起还等着他给反馈的褚容，依依不舍地选择了退出星网，摘掉头盔坐起身，给褚容拨了视频通讯过去。
　　“能上吗？”褚容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被虚拟世界勾得有些飘忽激动的情绪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立刻沉淀冷静下来，乔治亚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回道：“能上，我还看了一场机甲制造比赛。”
　　褚容眉头皱了起来，手指点了点桌面想了些什么，问道：“登录星网后有产生不适吗？”
　　“没有。”乔治亚摇头，把自己登录星网的过程和在星网里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连碰到了什么人，和对方聊了些什么，加了谁好友的事也没漏下。
　　可以正常登录账号，没有被限制交友，看来星网系统并没有检测出乔治亚力量的不对劲。
　　“周末回家，我带你去做个检查，这段时间不要再上星网，在外也尽量不要使用能力。”褚容嘱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乔治亚，你的精神力可能变强了。”
　　乔治亚一懵，皱眉疑惑：“可我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升级的迹象……”魔力中级升高级可不像初级升中级那么容易，魔法这种东西，是越往上越难升的，有时候碰不到机遇，卡关几十年也是正常的。
　　“应该是近期内提升的，在庄雨给你做了检查之后。”褚容却坚持自己的猜测，见他满脸都写着不明白，皱着的眉头松了松，耐着性子解释道：“星网对精神力的要求很低，最弱的E级精神力也能被检测出来并登陆星网，而在日常生活中，E级精神力者偶尔会给人一种精神力已经消失的错觉，你的精神力能被星网检测到，起码已经到了E级的水平。”
　　总结起来就是，乔治亚的力量在近期肯定有过提升，但提升估计很小，虽然能被星网舱和星网头盔这种对精神力十分敏感的机器检测出来，但本人却无法察觉。
　　乔治亚听得似懂非懂，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试着凝聚了一点魔力出来感受了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感应出来，越发疑惑。
　　“别多想，这几天好好上课，周五放学后去南门，我接你回家。”褚容果断揭过这个话题，命令道：“很晚了，去睡觉。”
　　乔治亚回神，见时间确实已经不早，怕一直聊会耽误对方休息，忙点了点头爬到床上，然后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挂断通讯。
　　今天准备让他先挂通讯的褚容平静回看，没有动。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褚大爷先没耐心了，皱眉说道：“怎么还不睡？”
　　乔治亚扯扯被子，老实回道：“你还没挂通讯。”挂了才能去睡。
　　这理由似乎很有道理。
　　“你先挂。”褚大爷默了几秒，冷硬命令。
　　乔治亚诚实摇头，一点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依恋：“我不要，我舍不得。”
　　褚容眉心一跳，眯眼，深深看着他。
　　两人又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褚大爷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但又不像是生气，心情也没有不好，只是有些毛刺刺的，好像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乱七八糟地瞎跑。
　　他看一眼躺在床上显得暖呼呼的乔治亚，冷飕飕问道：“你的星网ID是什么？”
　　“德古，是我居住村落的名字。”乔治亚回答，然后疑惑：“你怎么又生气了？”桌子都快被敲裂了。
　　又？这是在指责他脾气不好？
　　褚大爷脸一黑，明明不想生气的，却还是生气了，瞪他一眼训道：“反了天了你。”说完无情地挂断通讯，默默对着一室冷清散发冷气。
　　乔治亚茫然地眨眨眼，然后委屈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辩驳：“我才没有反天……”天是神明的代表，只有堕落的黑暗精灵才会去反天，他才不会。
　　一夜无梦。
　　如此又过了几天，乔治亚已经彻底习惯了在学校的生活，期间还跑去综合馆看了会褚言和同学的机甲对战，顺便认识了褚言的好朋友袁修。
　　周五，课表上终于出现了乔治亚最为期待的机甲制造课程。
　　用比以往更积极的态度搞定晨训，乔治亚拿出代步车，朝着机甲制造课所在的C校区行去——一整天都是机甲制造课，上午理论，下午上手实践，他爱星期五！
　　这个时间从B校区赶去C校区上课的人很多，有知道他情况的同班同学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期待兴奋从身边路过，纷纷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个插班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仅基础知识差得一塌糊涂，还没有精神力，年龄也特别大，听说还是土著，真是随便拎出一点都不够格上这所院校。但偏偏人家上了，还住到了全是五年级生的N1宿舍楼，天天和一堆联邦军校预备役近距离接触，嫉妒死个人。
　　大家摸不准他的背景，又不屑他土著加残疾的身份，所以全都默契地无视了他，无形中把他孤立了起来。但这人也不知道是真脑子不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居然也反过来不搭理他们，一点不像其他人那样去结交朋友，每天按时上课下课，课间埋头看书，放学立刻就走，不参加任何社团，不加入任何小团体，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独来独往好不潇洒。
　　正处在儿童和少年过渡期的一年级生们见状别别扭扭的生气了，开始比以往更严重的孤立他，甚至还有人跑到他跟前嘲笑他奇怪的外形和残缺的能力，然而乔治亚依然淡定，在好声好气地表示自己的外形是父母给的要珍惜之后，严肃地告诉他们，欺负同学是不对的，长大后回想起来会觉得很羞耻的。
　　小萝卜头们被噎了回来，然后恼羞成怒——羞耻个屁！要你管！你是谁！大家不一样都是十几岁吗，大几岁有什么了不起！
　　自觉是哥哥辈的乔治亚宠溺包容地看着他们，一点不生气，嘴一张似乎又要说教，过来嘲笑他的萝卜头们见状扭头就跑，明明很生气，但又莫名的觉得有些害羞。
　　第一次交锋失败，有几个萝卜头不甘心，又想出了故意接近，趁机套话打听出乔治亚来历的法子。
　　然后被选中的萝卜头去了，只花了几句话的工夫就获得了乔治亚的温和对待，然后又花了二十几句话的工夫打听出了他的来历——灭族遗孤，正版土著，正在为了跳级而努力学习。
　　跳级？！这土著居然想在联邦军校附属中级学院这种地方跳级！
　　萝卜头被吓跑了，找同伴说了一下这个情况，然后大家都沉默了。
　　所以人家之前压根不是故意不理他们，而是在忙着学习没工夫注意其他……从这两次的接触来看，对方的性格好像还、还挺温柔的，似乎也、也不那么讨厌……
　　萝卜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负责去接近乔治亚的萝卜头皱眉试探提议，要不就不欺负人家了，以小欺大多难听，还浪费时间，更何况那土著还是个孤儿。
　　提议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互相对视一番，脸都有些红——让土著为了跳级吃苦头去吧，他们看戏就好了。
　　于是这般那般，乔治亚没有再被孤立，但却依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他接触，这次倒不是因为敌意，而是因为……因为什么？不知道，反正萝卜头们不想主动去理那个喜欢说教的怪土著！
　　但此时，萝卜头们却有些想理他了——没有精神力却还一脸期待地去上机甲制造课，这、这真是太无知！也……也太惨了。
　　“喂！不许笑！丑死了！”
　　一辆代步车突然加速从乔治亚身边开过，一个五官帅气，但脸却带着婴儿肥显得有些肉的小萝卜头探出了上半身，朝着乔治亚恶声恶气地命令。
　　乔治亚听到声音扭头看去，眼睛亮了一下，笑着招呼道：“小初，早，你今天怎么没去晨训，我在训练馆没找到你。”
　　云夏初闻言表情一僵，磕巴了一下，恼怒回道：“我去训练馆要向你报告吗，你自己练自己的，找我干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一起训练！”
　　“也是，你体质好像只有A，训练表和我的不一样。”乔治亚十分喜欢这个主动找他聊天的小少年，闻言好脾气地没计较他的语气，把车开得靠近他一点，从储物环里拿出一个小金属玩偶给他，微笑说道：“给，我自己做的，听说你很喜欢这些。”
　　这几天他自学机械设计理论知识，为了更好地融会贯通，就试着用这里的机械制造方法做了几个金属玩偶出来。送出去的这个外形设计参考了魔法大陆的云罗兽，比较小巧可爱，圆乎乎地十分像云夏初生气的样子，名字又恰好和对方的差不多，现在见到对方，他心思一起，就直接送了。
　　云夏初的脸因为他那句“体质只有A”而迅速涨红，又磕巴了一下，突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他递过来的玩偶，嫌弃地说了一句好丑，然后缩回身关掉窗户，让同伴把车开远了一点，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乔治亚好笑地看着他硬扭着头不看自己，配合地开车拉开和他的距离，心情被这个小插曲挑得更高，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
　　远远避开他的云夏初余光看到他开心的模样，生气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一眼手里胖胖的兽形玩偶，用力扯了下它的尾巴，低声嘟囔了句什么，把玩偶收了起来。
　　按照课表指引来到相应的教室，乔治亚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本以为周围还会像前几天一样身周一米之内没有其他人落座，却不想身边突然一暗，发育稍显迟缓，现在身高都只有一米五几的云初夏坐到了他旁边，而平时跟着云初夏的几个人则远远坐到了教室另一边。
　　“小初？”乔治亚惊讶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不知道这样直勾勾看着人很不礼貌吗！”云初夏侧头瞪他一眼，埋头打开了教材，做出一副专心等待上课的认真模样。
　　乔治亚立刻收回视线，也打开教材后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眯眼笑了笑，低声说道：“谢谢。”这孩子明明没什么恶意，却偏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十分可爱。
　　云初夏表情一僵，脸又往另一边侧了侧，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耳朵却慢慢红了。
　　九点整，老师准时踏入教室，让他们用客户端连接教学软件，直接开始了授课。
　　乔治亚立刻收敛心神，拿出电子本开始专心听课，认真记起了笔记，再没精力去注意其他东西了。
　　坐在他旁边的云夏初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些在家里已经学过的东西，余光看着乔治亚专心记笔记的模样，视线扫过他记笔记的手，又向上瞄了下他的尖耳朵，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让人不省心的土著，哼！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去，乔治亚目送老师离开，然后直接从储物环里掏出一支营养剂喝下，把一上午记的笔记翻到第一页，利用午休的时间开始重头巩固起来。
　　别别扭扭半天，终于决定主动邀请他一起去吃午饭的云夏初见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拍桌而起瞪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后生气地收好教材和电子本，转身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强迫自己分出精力，等着他“你……”出个什么东西的乔治亚疑惑地看着他走远，抠了抠手里的电子笔——青春期的小孩子都是这么让人难懂的吗？
　　教室里的学生转眼就走光了，乔治亚定了一个提醒下午上课时间的闹钟，继续埋头翻起了笔记。
　　中午的阳光从窗口暖暖地照射进来，将乔治亚的身影在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刚刚结束上午研究的宁空然从楼上下来，经过这条走廊时注意到桌上的影子，脚步顿了顿，走前两步侧头随意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