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渣渣们悔不当初的日子里(55)
“嗯?”玉简抬起头,有些讶异。
堂堂一国皇子, 沦落到被人卖进青楼?
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这个人,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出现实在是太少了, 还有些不好找。
谢瑾瑜, 北渊国九皇子, 生母是曾经艳冠天下的第一舞姬, 被皇帝看上后承恩一晚就有了孩子,孕期被怀疑与人通奸, 斩首前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他,然后撒手人寰。
身份不祥的舞姬之子……
虽然后来太医证明了这的的确确是皇帝的血脉,但是这样一个满是污点的孩子, 绝不讨喜,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时的场景和那副惨相,所以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堂堂一国皇子,名是母亲生前想好的,身份是不被认可的,甚至同在一个皇宫里,总共只见过自己的父皇两面。
每次还都被驱赶开来,再遭上一顿毒打。
然后就是被年长的皇兄们带出宫玩,再没了下落。
原来竟是被卖进了青楼?
若是他没回来,这孩子的下场……
“把人带过来吧。”玉简挥了挥手,身世可怜的孩子,总是能让人心软几分的,而且排行第九,又是舞姬之子,竟莫名有些像他上一世演过的于歌。
心情有些微妙,便总想看一看他,没法彻底放弃不管。
玉雪楼离承影阁有段距离,所以到了快傍晚,玉简才见到人。
先进来的是上午那个下属,他后背顶开门,进了半边身子,两手探在门外不直在做些什么。
这诡异的姿势成功吸引了玉简的注意力,然后他看到,那人手上捉了一个孩童。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了块布条,看起来颇有几分虐待儿童的既视感。
“这是在干什么?”玉简蹙了蹙眉,那人知道他是要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回阁主,这孩子性子野,药效过了之后就开始疯狂挣扎咬人,我们暂时不敢伤他,只能捆来,您千万小心。”
玉简倏的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狠绝的眸子,愤怒,厌恶,恨意,杀意,和被掩藏得极好的恐惧。
有点意思。
“把他放开。”玉简单手托腮,看着小孩被松开手脚之后,迅速抽掉了嘴里的布条,然后用力在那人腿上踹了一脚,扭着身子钻进了角落。
他缩在一处阴影里,两手握拳护在胸前,凶狠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掠过玉简脸上时微微一滞,然后转变成如出一辙的抗拒和杀意。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要是再不放了我,被我父……父亲知道,你们统统得死。”
小孩瞪着一双眼,色厉内荏地喊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听得玉简想笑。
“那我真是好怕哦。”他卷了一丝长发在指尖,琉璃似的眼眸看过来,“你想走,走就是了,都给你松开了。”
谢瑾瑜猛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机又阴沉了脸色,显然是不信的。
“开门,让他走。”玉简抬了抬下巴,“门在那边,只有你走的掉,没人会拦你,不过……”
他顿了一瞬,歪了歪脑袋,“你确定,你想回的那个地方,真的还回得去吗?”
谢瑾瑜瞳孔一震,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痛色,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重新变成一滩死水般的宁静。
他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背贴着墙,一点一点往门口移动,在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一脚跨了出去,瞬间就没影了。
“去,看着他,别摔死了。”玉简随意摆了摆手,承影阁的总部哪里是那么好闯的?
自然要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等屋里重新安静下来,他轻叹一口气,把刚刚匆忙收起来的宣纸拿出来,一脸愁容。
洛云萧的学识渊博,字自然也是极好看的,只是他这种从来没有握过毛笔的人来说,哪怕有原主的记忆,甚至身体还残留着本能,都只能划拉出几个鸡爪一般的东西。
简直是惨不忍睹。
【挺像狗爬的】系统中肯评价道。
“狐狸爬的,谢谢。”玉简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它。
【哦,真是糟蹋你这张脸】系统毫不客气道。
顶着一张绝世美人脸,写出一手像某种无机物的字,实在有些辣眼睛。
玉简没理他,拿了张纸,翻出洛云萧以前的手记,开始对着练起来。
第一次吵架吵赢的系统,竟然有点想放烟花的冲动。
太不容易了!
半个时辰之后,谢瑾瑜昏迷着又被人拖了回来,放在角落里,虽然喂了迷烟的解药,但是他身体虚弱,恐怕还要再多睡一会。
谢瑾瑜缓缓睁开眼,发现他回到来之前那个地方,两眼顿时红了,死死盯着玉简,却没有动。
他的身体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定是这个卑劣的男人做了什么手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解药生效,力气逐渐回笼,谢瑾瑜矮下身子,紧紧贴着地面,轻轻地,缓慢地朝玉简的方向移动着。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玉简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同一个字写了五六遍之后,就渐渐有了形态,看的系统咋舌不已。
能嘲笑他的时间原来这么短吗?
缓缓落下最后一笔,玉简头都没回,微微偏头,伸手扭住一旁窜出来的小手,捏住他纤细的腕子折到身后,将人瞬间制住。
因为疼痛,谢瑾瑜一直捏着的那只手终于松开,露出一块石片,像是山脚下随意捡的,但是尖锐的一端锋利异常,正对着他。
小小年纪,倒挺沉得住气,也够狠。
“没什么本事还敢逞凶,谁给你的勇气?”玉简单手把小孩压在地上,侧脸都被挤压变形,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开分毫。
谢瑾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男人,太强了。
他跟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宫里那些人,对他打骂也好,折辱也罢,都不敢真的要他的命,虽然就算他死了,那个被他称作父皇的男人也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到底不好听。
而先前将他捉住的那个侍卫,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不敢伤他,哪怕被他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都没有把他怎么样。
可是这个男人,轻松就能拧断他的胳膊!
他的眼神满是对生命的漠然,还带了几分嘲讽,像是扯开了他的所有遮羞布,将最真实最无能的那个他从阴影里拉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无所遁形。
“你说过放我走的!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谢瑾瑜仍旧没有放弃挣扎,但是力度小了许多,想来也是体能到了极限。
到底还是个孩子……
玉简轻叹一口气,手上用力,把人轻轻甩了出去,落到了厚厚的地毯上,没多疼。
“我方才说的是,只要你走的掉,就没人会拦你,你不是连大门都没能出得去么?”
谢瑾瑜回想起自己方才莫名其妙晕倒,警惕心更强,却也只是缩起了身体,没有再贸然做傻事。
“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玉雪楼买下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你不把钱还了就想走,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吧?”玉简撩起一张纸,吹了吹,终于没那么惨不忍睹了。
“只要你放我回……回家,我家里……有很多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家?”玉简终于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嗤笑了一声,“你确定把你‘卖’进玉雪楼的家人,会来赎你?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要那么天真好吧?”
谢瑾瑜沉默了一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双手握拳,收在腰侧,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要我做什么?我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没钱就拿力气换,又不是没手没脚。”玉简努了努嘴,“过来给我研磨。”
做好对方提出什么惨无人道要求的谢瑾瑜愣住了。
就这样?
他有些不可置信,便愣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拒绝,似乎是在思考。
玉简没有理他,兀自练着字。
过了整整半柱香,谢瑾瑜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蹭地挪到桌旁,却是在玉简对面,隔了一个桌子的距离,吃力地伸长手臂,去够另一侧的砚台。
玉简没有看他,也没有呵斥他,就当没这个人存在,桌上的宣纸堆了一张又一张,洋洋洒洒一大片,突然有一两滴墨水溅出来,落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一块黑点。
“轻一点,手不要抖,平稳一点。”玉简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好的青松烟墨,差点被他从中拗断。
他伸手过去,还没碰到谢瑾瑜的手,他就已经缩了回去,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看清楚了,动作要平稳,就像这样……”玉简左手拢住袖子,右手捏住了小小的墨条,显得手指纤长白皙,简直要泛出光了,“要快慢适中,看明白了吗?”
亲自教学一番之后,玉简又坐了回去,也没管对面那小鬼一脸深思的表情,安静地着自己的事。
空旷的房间里,两个人一坐一跪立,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研墨的轻微摩擦声,竟是诡异的和谐。
谢瑾瑜盯着玉简的脸,一眨不眨,半点都不敢放松警惕,就怕这个男人什么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可就算他绷紧了全部心神,在这样过于宁静和安逸的环境中,也不免放松几分。
不用担心那些宫人会突然从背后将他踹倒,不用担心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拿着小石子追着打他,更不用担心挡了哪位娘娘小主的道,直接被从桥上扔进一旁的水池中,折腾半响都摸不到岸。
这个人对他没有杀意。
他竟莫名有点相信这人不会伤害他。
可是他的神经才没放松几分,门外就进来了几名侍卫,拎着一个个食盒,依次摆在一旁的桌上,“阁主,该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