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偏要宠我[穿书](43)
他喉咙里滚过一丝苦味,终于声音嘶哑的开口,却只有三个字:“我不信。”
他脑袋里仿佛有钝刀在划,又说了一遍:“我不信。”
商清转过身,仿佛一道孤僻的黑色剑影,离开了这座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灵堂。
他仿佛听见身后有很多人在叫他,叫名字的、叫师弟的、叫师侄的……很多很多,语气都不尽相同。
但是都不重要了,商清没打算停下来,他将所有人的声音都抛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重华宗。
梦总是变幻得很快,于是梦境中,商清从重华宗到归墟天渊,不需要现实中那么长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
归墟天渊在九州之外,是鲜少有人踏足之地。
商清站在归墟天渊的入口前,却无法进入。那年的他刚刚二十岁,即使是仙道中出了名的少年天才,但面对归墟天渊,他修为完全不够看。
天渊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过来,但商清仍然固执得不肯离去。
或许是上天垂怜,商清竟然在归墟天渊前等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好像认识的人。
这人一声金纹玄袍,眉眼锋利。明明是个鬼修,却不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反而透出一股尊贵又肃杀的气息。
在商清遥远的记忆中,他见过这个人。
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拜入重华宗门下。并不十分清晰的记忆里,云衍似乎跟这个人有所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但并非是仇敌,更像是多年老友之间的争吵。
那人从归墟天渊中出来,也没预料到外面居然会有人守在外面。等他看清了商清的脸,像是明白了什么,朝他道:“你来做什么?若是找你师父的话,可以回去了。”
商清脸色苍白,唯有眼睛里一片淡红。
那人极为短促的笑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意味,他说:“你还挺凶,不过说实话,你师父的神魂是真散了。在成圣的九九天劫之下被人暗算,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活下来。”
商清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云衍成圣。”那人说话的语气淡然,既无伤心,也并非幸灾乐祸。
他在指尖幻化出一点雾茫茫的碎片,十分微弱,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了。
“尸身你是别想找了,早在天劫下成了灰。”那人说,“我在归墟天渊里走了一圈,也只找到这么一小片魂魄碎片,至于剩下的碎片……毁掉并不容易,大概是被人收走封印起来了。”
商清看着那人之间的魂魄碎片,忽然间红了眼眶。
他性子有些孤傲,极少对人俯首,此刻却是毫不犹豫地跪下,俯身一拜:“请您救我师父。”
这人是能自由出入归墟天渊的鬼修。
商清知道,他一定有办法。
那人听商清求他,忽然冷哼一声:“救他?费心费力还未必能讨着好,反正他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坏处,我何必去费功夫。”
商清没有起身,只是又说了一遍:“求您,救我师父。”
那人目光沉了下来,注视商清许久,最后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莫名说起了另外的话:“妙手神匠魏庭曾打造过三盏灵灯,分别名为引魂、寻魄、转灵。他死后这三盏灵灯不知道传给了何人,你猜得到吗?“
商清声音暗哑,语气却坚定极了:“我猜不到,但是我会找到它们。”
那人听了,似乎很满意商清的回答,笑道:“答得好,我等你的消息。”
……
眼前景象倒转翻覆,梦境再次变幻。
第二个梦里,周围又忽然变得很热,他在岳阳城外。
似乎正值盛夏,耳边是聒噪的蝉鸣,头顶上是灼热的阳光。
商清坐在城外的一间小茶馆里,听着茶客们的闲言碎语,无非是谁家的后院妻妾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最后闹得甚为难看,还险些出了人命。
商清看向城门前。
那里伫立着一座刑架,用来将城中犯了重罪的犯人示众,以儆效尤。
刑架上吊着一名女犯人,听说她已经在这里被吊了两天。
女犯人被粗糙的绳索捆住双手,脚尖正好离地一寸,所有的重量全部集中在纤细的手腕上,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天气太热,刑架上被人砸了许多腐烂的菜叶或是其他秽物,滋生出难闻的味道,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
商清从茶馆中起身,在烈日之下一直往前走,停在了刑架前。
他一身衣衫虽不说华贵,但也是精致整洁,在一片污脏腐物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但商清似乎并不在意,他取出一个水囊,将盖子揭开,凑到了那个女囚犯嘴边。
女囚犯头发糟乱,身上隐隐露出许多皮肉外翻的伤口。
她面色如土,双唇干涸得快要裂开,却依然能从五官轮廓看出,曾经有一张清秀明丽的脸庞。
两天在烈日下暴晒,她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有力气看清眼前的东西。声音沙哑地问:“你是谁?”
商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你是魏庭的女儿,魏初夏?”
女囚犯艰难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要找那三盏灵灯,对吗?帮我杀一个人,它们就归你了。”
第43章 小肥鸟
梦的结尾定格在魏初夏脸上, 商清忽然惊醒了。
他从客房的床上翻身爬起来,用冷水反复洗了几次脸。
这期间, 一直有大量记忆画面涌入商清的脑海,等到他重新在窗前坐下, 细细理清楚里面的线索和时间,才终于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随着妄情一起回来的, 不仅是他的部分修为,还有他的部分记忆。
事情从云衍剑尊在归墟天渊渡劫失败开始,商清虽然亲眼看到师父的长命灯在自己手中碎掉, 但在所有人都觉得云衍剑尊已经灰飞烟灭的时候, 他仍然固执得不肯相信。
商清在云衍剑尊的葬礼上一剑劈开了那座衣冠冢,并且孤身离开了重华宗,抱着最后的希望前往归墟天渊。
然而, 商清那时金丹期的修为并不足以进入归墟天渊,但他仍然不肯离去。
就是在那个时候, 商清遇上了姬归尘。
没错,商清终于想起来,那个穿金纹黑袍、袖上有异兽图腾的鬼修,名字叫做姬归尘。
商清二十岁那年在归墟天渊外遇到的是他,前几天将商清的神魂召去酆都,并且自称为商清父亲的那个人, 也是他。
酆都是鬼修和幽魂的地界, 姬归尘是酆都的主人, 亦是世人口中的鬼王。
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比姬归尘更通晓鬼道之术, 他告诉商清,云衍剑尊渡劫时被人暗算,神魂被天雷击碎,虽然没有彻底被毁灭,却被暗算他的人带走,并且分开封印。
想要为云衍重聚神魂,就需要“妙手神匠”魏庭所造的三盏七星灵灯——引魂、寻魄和转灵。
然而魏庭已经亡故多年,商清一路追查,终于查到魏庭并未将这三盏灵灯交予儿子或徒弟,而是留给了他的女儿魏初夏。
魏初夏嫁到了岳阳城,商清追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竟成了被折磨得极为凄惨的阶下囚。
商清从刑台上将魏初夏救下,但她受伤极重,又未及时得到医治,反而一直处于极为糟糕的环境下,很快就去世了。
魏初夏临死前告诉了商清三盏灵灯的下落,并且要求商清找灵灯的同时,帮她杀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北斗山庄白家的嫡系长孙。
原来这位白家的嫡长孙,貌似是个端方少年、翩翩君子,实际上却是个内心阴暗的变态。
当年他机缘巧合看上了魏初夏,恰好又得知魏初夏手上有妙手神匠留下的三盏灵灯,于是想方设法地要将魏初夏娶进门。
但那时候魏初夏已经与其它人有了婚约,并且两人感情很好,白家嫡长孙眼看没什么机会,便打起了歪门的狠毒心思。
他买通了魏初夏身边的侍女,给魏初夏喝下迷药,趁机蒙着她的眼睛强要了她。
事后又将此事故意传扬出去,说魏初夏被贼人玷污了清白。
如此一来,魏初夏原先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发觉此事,迅速以此为由,退掉了这门亲事。
正当魏初夏伤心难过之时,白家嫡长孙又以端方少年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温柔照顾,甜言蜜语,完全扮演了一个不在意她过往的深情君子。
魏初夏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对的人,渐渐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然而等到成亲之后,某一次白家嫡长孙不甚说漏了嘴。魏初夏才终于明白,自己从来没能从恶魔手底下逃脱。
悲哀和羞愤之下,魏初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用尽全力扎进了白家嫡长孙的心口。
可惜她并未随父亲修炼入道,一个平凡女子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让白家嫡长孙昏迷了几日,而她自己,因为谋杀亲夫的罪名,以及白家的怒火,而成了凄惨的阶下囚。
魏初夏试图辩解,但是没有人相信。
人们都说,白家公子对她情深义重百般疼爱,即使她失了清白也愿意娶她入门,并且还是正妻地位。
这是何等的深情,她怎么能对这样的好夫君起了杀心呢?
真相总是无人问津,市井中永远流传着人们更喜欢的东西,于是最后在他们口中,魏初夏变成了不识好歹的妒妇,因为与白家后宅的妾室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最后嫉妒成狂,居然发疯想要杀死自己的夫君。
这是众人最后得到的“真相”,也是白家想让别人看到的“真相”。
至于白家嫡长孙,虽然也确实喜欢过魏初夏,但他又不是真的如传言中的那般情深似海。魏初夏发现了真相后,既然不愿意跟他和解继续过日子,而是想要了他的命,那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反正三盏灵灯已经到手,白家嫡长孙后院里也不缺人,魏初夏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块鸡肋。虽然有那么一点可惜,但丢了也就丢了吧。
白家嫡长孙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魏初夏最后还是要了他的命。
商清按照魏初夏的遗言,到北斗山庄取三盏灵灯的时候,也顺带杀了那位白家的嫡长孙。
从此,商清跟北斗山庄结下血仇。
商清从北斗山庄拿到三盏灵灯之后,再次找到了姬归尘。
这一次姬归尘告诉商清,云衍剑尊的神魂碎片被一分为二,分别落在了无极宗、苍岚剑派的两位太上长老手里,并且他们将那些神魂碎片打散,分别封印在了十几处不同的地方。
这两位太上长老,都是渡劫期修为,是除了重华宗之外,有成圣可能的几人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承天界第一位圣人将与天合道,执掌造化天书,与后来的圣人地位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