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界集体魂穿[娱乐圈](47)
良久。
薛凛双手紧握,分明是露天席地的宴会,阵阵凉风都没有给他带来轻松,他的额间掉落下几滴冷汗,迅速从他脸颊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地。
秦远没有笑也没有哭,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皇帝会有的反应。
果不其然,皇帝终于开了口:“那便算了吧,肉都要凉了。”
轻轻松松一句话便驳了薛凛的要求。
只这一句话,秦远突然睁大了眼睛,在这步步危机的时刻恍然大悟。
皇帝根本没有真的打算让他去铁笼里喂食大虫!
——皇帝要看的是薛凛的反应。
不容反驳地让他去喂食,又在薛凛忍不住站出来之后半晌不说话,慢慢消磨掉薛凛所有的理智。
天子比任何人都懂自己儿子的七窍玲珑。他没有立刻回应薛凛,反而让薛凛在等待中慢慢放弃所有打算,慢慢地被心慌占据了全部心神,慢慢……走进这个陷阱了。
这样的诛心之术,除了看他在薛凛心中的分量,还有什么用处?
天子一呼百应千万拥戴,为什么要特意看薛凛有多在乎一个好兄弟、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想通的那一刻,伴随着慌张的情绪而至的,是那么一丝一闪即逝的茫然。
什么样的关系才需要皇帝这样的忌惮和试探?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秦远不过晃神了一阵,薛凛果然慌了阵脚,立刻回道:“父皇如果担心冷了,请父皇准许儿臣现在再去猎一只来烤。”
天子笑了笑:“你不是才和我说了今日不想打猎了?不必了,坐下吧。”
薛凛毕竟还是年轻,再多的城府都抵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心吊胆。
这个陷阱专门为他而设。
织网的人一开始就知道,不论薛凛有多么的玲珑剔透,他都会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甘之如饴。
眼见皇帝已经铁了心要秦远冒险,薛凛彻底急了:“父皇!您若当真要看,不如我去——”
“陛下!”秦远高呼打断了薛凛的话,他手脚冰凉,却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薛凛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进笼子不一定会出事,但薛凛再说下去,只会让这个陷阱物尽其用。
他一字一句地说:“等太久扰了兴致,还是让臣来吧。”
他这话一出口,薛凛立刻转过头看,不顾天子在座上的威严,只是转头看着秦远,急促道:“阿远!”
那可是一口就能咬断成人脖子的大虫、秦远即便会点身手,在这种力大无穷的野兽面前还能徒手搏斗吗?
说是喂食,不如说是连人带肉给这只大虫当点心。
秦远微微抬头对上薛凛的眼神,他眨了眨眼,坦然地对着薛凛笑了笑,想让对方放心。
天子却突然道:“罢了,这大虫野性难驯,伤到人不好。”
皇帝扫过宴会上的每一个人,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薛准,最后目光回到了跪在面前的秦远和薛凛身上。
他说:“把它杀了吧。”
周围的宫人没有时间思考皇帝的喜怒无常,纷纷低着头上前,手脚极快地从四角搬起铁笼朝外而去。
皇帝笑了笑:“还跪着干什么?坐下吧。”
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薛凛和秦远应了声“是”,前后起来坐回了皇帝的左手边。
宴会的场地外,突然传来了大虫的凄厉嘶吼。
皇帝皱了皱眉:“杀个畜生这么大动静?”
身边的内侍立刻谄媚地笑了笑:“陛下,奴婢现在就去让他们安静点。”
内侍行礼之后往外走去,坐在皇帝身边的薛凛低头皱着眉,方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畜生传来的嘶吼,他提着的心突然吊了起来。
那凄惨的叫声一声声传入他的耳朵中,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内心。
桌下,秦远偷偷地伸出了手,碰了碰薛凛的衣袖。
明明该庆幸死里逃生的是他,他却拉着薛凛的衣袖,轻声笑了笑,低声说:“好险,殿下应该沉住气的。”
他庆幸的不是自己的死里逃生。
他庆幸的是薛凛没有因为帮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话而引得龙颜大怒。
感受到袖子被拉扯,听到秦远悄悄对他说的话,薛凛只觉得刚才的鲁莽和冒险都值了。
他难得的不理智,却也是为了护着那个……他说过要一直护着的人。
他悄悄抬起另一边的手,抓住了秦远的手腕。他的掌心一片冰凉,还有一些粘腻的汗,可他不愿意放开手。
平日里隐忍着的感情似乎就在这么一握间一发不可收拾。
薛凛握着秦远的手腕,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薛准。
似乎是感受到了薛凛近乎敌意的凝视,薛准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居然泛起了一些酒喝多了的潮红。
他举起酒杯,又对着薛凛遥遥敬了一杯。
这一次薛凛没有理他。
薛凛只是握着秦远的手,感受着这个他拼尽全力护着的人的温度。
即便是一步步走进薛准步下的陷阱里……他也并不后悔。
宴会结束后,秋猎又持续了两天。皇帝似乎对秦远和薛凛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同,每每看到秦远,目光却又包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思索。
表面上风平浪静,安静到薛凛根本不知晓薛准做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向对秦远不太注意的皇帝突然施加了这么多关注?
薛准不可能说,皇帝也假装不知,他们更加不知道。
待回到了都城,秦远刚一到家,秦丞相便坐在大堂上,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茶。
他的父亲吹了吹热茶上泛起的热气,叹了口气,这才道:“秋猎的事情,我知道了。”
秦远愣了愣:“爹?”
下人给秦远奉了茶便退下了,秦丞相这才接着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薛凛同秦远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远说的是“不知道”。
其实薛凛猜到了,他也猜到了。
只是他们活在皇城这一步一险的森罗地狱中,比谁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清醒。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
秦丞相一语道破:“你知道为什么。”
是什么能让天子突然过分关注薛凛的伴读?
当年秦远之所以进宫,为的也是制衡掣肘,而不是皇帝有多看重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秦远。
天子只会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薛凛身上费尽心力。
“是,我知道。”秦远说。
他知道。
如果这些年间薛凛看他的眼神、同他相处时的态度他还看不出来,那么在秋猎的时候,薛凛奋不顾身地站出来的那一刻,他也该看出来了。
天子关注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未来天子喜欢的他。
淡淡茶香飘出,秦丞相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杯壁上,橙红色的鲤鱼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
他也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委婉地说:“陛下不可能看着未来天子心里有东西比江山还要重要,你如果当真没办法断了他的念想,那就寻个由头,疏远了吧。”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但是秦远能懂。
否则的话,天子为了一劳永逸,死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灭门又算得了什么?
秦远知道这个道理。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回他的父亲一句“是”。
可他说不出口。
秦丞相也不等他细细思索,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地离开了大堂,直到完全消失在秦远的视线中。
茶杯里的茶水还在冒出丝丝热气,秦远坐在那里,看着热气在空中缓缓散开,渐渐化作虚无。
薛准这一局棋,下的是明棋。
他步下了显而易见的陷阱,甚至站在陷阱旁,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诉他们这里有个陷阱。
可偏偏是一局怎么解都不行的死局。
那日之后,薛凛一切如常,秦远却觉得他忙了不少。
他也没有细问,而是遵循着父亲的嘱咐,尽量和薛凛少来往。
不论薛凛表面多么的粉饰太平,秦远都看得出来,朝堂之上,风向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反倒是帝后,表面波澜不惊,任凭妖魔鬼怪小打小闹。
秦远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最终更是少到一个月都不曾出现。
却不曾想薛凛等着急了,竟是一个人换了便衣出现在秦丞相的府门口。
听到下人的通报,秦远刚让下人找个由头说他不在,又一个下人慌慌忙忙地跑进了他的书房。
“怎么了,这么急?”
“宫里来人了!”
秦远手一顿,墨水从笔尖滑下,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花。
他和宫里来传召的人一同走出府门,随意一瞥间,就看到了薛凛在行人之中悄悄看向这边。
即便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还是那么挑然出尘。
鬼使神差的,秦远对着薛凛笑了一下。
不带任何的阴谋诡计,没有朝堂上宫城里那些风起云涌。
是星辰长河里的皎皎明月,灼灼桃花传来的阵阵花香。
薛凛呆了那么一瞬,秦远已经走进了车架之中。
宫人两侧排开,带着天子令,将秦远带进了宫中。
进入车架的一瞬间,秦远脸上的笑容尽退。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泛起隐隐不安。
来接他的人十分反常,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等到了宫内,也没有带他去天子传召臣子的地方,而是将他带到了天子寝宫。
寝宫外跪了一排的人,跪在最后的是平日里服侍薛准的宫人,前面居然还跪着几个太医。
秦远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几个。
整个太医院都跪在了天子寝宫前。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秦远的心咯噔一下,知道他的预感没有错。
大事不妙。
第42章
一片愁云惨雾。
所有人都绷着一张脸,跪在最前头的太医甚至双腿打着颤,额间冷汗涔涔。
秦远的心一沉再沉,在宫人的指引下,低着头一步步走进了天子寝宫。
他刚一进门,宫人向后退了几步,居然没有跟着秦远进去,反而关上了门。
随着大门合上,寝宫内的光线突然黯淡了些许。隔着层层纱帘,天子身边的内侍喊道:“陛下让小秦大人过来。”
秦远恭敬道:“是。”
他穿过层层纱帘,缓步走向纱帘后的龙床。
待到面前再也没有纱帘遮挡他的视线,他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薛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