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攻来晋江再就业(7)
宫海棠上前,看清那人侧脸后,喜道:“顾离?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宫海棠,宫海棠愣了一秒,摘下墨镜,不可置信道:“师尊……”
师尊当年乃海棠大名鼎鼎的仙风道骨受,在宫海棠的初始剧本名叫白怜酒,尊号落英上仙,取“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之意。白怜酒见到宫海棠,眼里有一丝迷惑和惊惧,但他知道宫海棠是起点文学城最近非常出名的人设,对他露出了略带讨好的微笑,道:“好久不见,你也来了起点呀?”
“师父……”宫海棠强压情绪,道:“我找了你很多年……”
文学城的时间和角色感知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宫海棠接的又多是仙侠剧本,时间都是按百年为单位来计数,再次见到白怜酒,距他的初始剧本隔了足足有三千多年。
宫海棠一见白怜酒,就忘了要去找顾离,拉着明显过的不是很好的白怜酒回了家。
这厢顾离还以为自己在晋江。
顾离不明白晋江这次为什么抽的那么厉害,直接把他抽进了一本书里,这本书乃是仙侠设定,他的白衬衫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被抽成了齑粉,他东躲西藏,趁着人家晒衣服,偷了一件雪白的没有任何辨识度的长袍穿上才算结束裸/奔的生活。
山间的海棠花如朵朵红云,顾离在一片香风中信步走着寻找脑洞的出口。
忽闻一阵厮打谩骂之声,顾离眉头微皱,担心自己触发了剧情点,因为一旦触发了剧情,就必须把自己的戏份跑完才能出这个脑洞了。顾离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狗杂种,野狗,挨千刀的魔种,死瞎子,怎么还不死,你给我叫啊,为什么不叫!求我,快求我!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只见海棠树下,两个极为高大的男子低头站立,脚下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幼童,两个男人就像踩布娃娃一样,你一脚我一脚地踩着那小孩,小孩抱着头蜷着身体,每被踩一脚身体就会鱼一般微微弹起,却没有丝毫声音,仿佛已经死去。
顾离捏着拳头,心道:“不能管。他应该是主角,这就是他的命运。我一出现,剧情线崩了怎么办?”
男人们停了脚,顾离松了一口气,忽听其中一人道:“师兄,我想撒尿了。”
“去尿啊,回来继续打,这狗东西命大着呢!”
“嘿嘿,师兄,你看这野狗瞎都瞎了,还洗干净衣服穿呢,不如我们……”
“哈哈哈哈,师弟所言极是,不如我尿他嘴里,你尿他身体里,怎么样?”
顾离:“!!!”
那小孩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像垂死的小狗一样吐出一滩血,溅在满地粉白的花瓣上,触目惊心。
眼看着那两人要动手脱小孩衣服了,顾离再也忍不住,心道:“算了,跑剧情就跑剧情。哪来的那么大胆的作者,虐童和恋童在晋江可是绝对禁止的,比开车严重百倍!”
顾离走近二人,大喝道:“住手!你们疯了吗?竟然真的动手脱!”
男人见了顾离,大骇,当场下跪,抖声道:“落英上仙!我们不是故意的啊!是这魔物不经允许就来这里偷东西,还打我们,我们才打他的啊!”
顾离心道:“他们把我认成了其他人,很好。”
顾离背手而立,冷淡道:“自行去领罚。”
两人如获大赦,屁滚尿流地往前跑,顾离又道:“等等。”
“上仙,怎么了?”两人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顾离理所当然道:“把钱留下。”
待两人走后,顾离上前察看小孩的状况,非常凄惨,衣衫破烂,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而他身后一头头发竟然是灰色的,不是光鲜亮丽的灰,而是灰烬似的颜色,仿佛是一个垂死的老人。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着,一眨不眨,极清澈,却没有焦距。
顾离想起刚才他们骂他瞎子,怕是这小孩就是看不见了。
“师父。”小孩瞪着眼睛,挣扎地翻过身,从怀里拿出一枝被压瘪的海棠花,堪堪举高,“送给你。”
顾离道:“我不是你师父。”顾离说完,开始检查小孩身上的伤,奇怪的是,刚才那样的打法,小孩竟然没有骨折,不过皮外伤已经够吓人了,想必是平时被虐待所致。
“师父……”
“我真不是,你师父住哪里?算了,你人设号多少,这个文你不要接了,作者不能这样写。”
小孩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固执地举着花,一副顾离不收就永远不放手的样子,顾离只得接过花,小孩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还没笑完就晕了过去,手还紧紧地揪着顾离衣摆。
顾离拿了钱,抱起破破烂烂的小孩,把破破烂烂的花插在头上,抱着小团子,急急下山找大夫去了。顾离心想:“谈什么恋爱呢,去他妈的宫海棠,晋江文学城的和谐就由城管离离来守护!”
☆、我的生命中曾经有你
宫海棠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他的初始剧本。他一直不愿意向顾离提起它,因为那是他最弱小,最不堪,最疯狂的时候。
他乃仙魔大战留下的魔种,有人认为他罪该万死,有人认为他血脉还未觉醒,又是个小孩,只要好好教养,就不会出事。说这话的人是白怜酒,德高望重的落英上仙,他收了宫海棠做徒弟,让他和他住在一起,却一直闭关,三年间,只与他说过一句话。
宫海棠做了白怜酒徒弟之后,惹人妒忌,过得更惨了,刚出生时眼睛被毒瞎,有事没事就会被人打一顿,可他不还手,因为他师父和他说过:“要做个好人,永远心怀善念与希望。”他一直都记得,师父说这句话时,语气很温柔,是相信他的。
宫海棠每天都会摘一束花,摸索着爬上千米高山,在寒凉的夜露里,把花放在师父闭关的洞口,再戳着盲杖下山。每晚睡觉前会祈祷师父一出关就能看见,有一个好心情。只是,一天摘花时,被包含恶意的人堵住了,他们拳脚相加,恶言相向,穷尽□□之能事。那时,宫海棠以为,他会死。
其实他是释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活着会那么痛苦,孤独,绝望,不明白凭什么是他,一出生就背负了千重罪,受尽唾弃,死不成,也活不好。
死了也好啊。只是今天的花还未送,有些遗憾。
所以,当听见那些人喊出“落英上仙”时,他从未觉得活到现在是这么美好,从前吃的苦似乎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今天的好运气。
他听见了师父强压愤怒的声音,师父接受了他的花,师父抱起了肮脏不堪的他,师父身上的味道有点甜,像顾离爱吃的草莓冰激凌。
宫海棠从未见过光,但他摸过阳光,光有时是暖的,有时是烫的,宫海棠觉得,如果他能抓住光,那光必然是和师父一样的。宫海棠紧紧抱着他的光,浑身的疼痛仿佛不存在了,满足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鼻尖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师父扶起他,喂他吃了一碗面,那面条香极了,宫海棠吞了一大口,险些噎死。
那是宫海棠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是熟的,热的,没有腐烂的。他那时候想,哪怕是下了毒的,他也会心满意足地吞下去,因为是师父亲手喂的。
回忆这东西,不能细想。宫海棠大半夜的,又饿醒了。一骨碌起床,进厨房动手煮面,他煮一锅,吃一口又倒掉,再煮一锅,吃一口又倒掉。
宫海棠怎么吃都不对,用了很多好材料,却无法还原当年那碗面的味道,宫海棠折腾了老半天,把白怜酒吵醒了。
白怜酒见状,以为宫海棠不通厨艺,便主动给他做了一碗面。宫海棠满怀感动地吃了一口,却还是感觉味道不对。
白怜酒坐在他对面,淡淡地笑着:“海棠,好吃吗?”
宫海棠心道:“顾离烧的好吃。”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师父厨艺很好。”
白怜酒微微一笑。
宫海棠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把我带下山,给我煮了一碗面,我觉得很好吃,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白怜酒闻言,眼睛快速眨了几下,轻描淡写道:“没加什么,盐和青菜罢了。是你自己太饿了。”
——————————————
“这面里,加了慈祥和爱。”
顾离仗着小孩看不见,偷偷摸摸地把他不小心掉在鸡汤面里的一根头发择出来,“好吃吗?”
小孩坐在顾离腿上,捧着一只碗,小口小口地喝面汤,奶声奶气道:“好吃。谢谢师父。”
“我真不是你师父。只是长得像而已。”顾离无奈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孩。”
小孩不安地低下头,半晌,才道:“师父,我没有名字。”
顾离沉默片刻,道:“那你自己取一个吧。”
小孩期盼道:“师父可以取吗?”
顾离道:“我不是你师父,不能取。”他心想,小孩师父想必是不在意小孩的,不然小孩这日子能过成这样?瘦得就像一只硌手的猴子。
小孩固执又怯弱地道:“你就是我师父。我师父就是你。”小孩说着,眼泪从无神的大眼睛里落了下来,滴在面汤里,一颗一颗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一只手紧紧揪着顾离衣袖,像是怕被丢掉。顾离出声哄他,没想到哭得越发厉害了。
顾离只好摘下浑身上下唯一有点好玩的东西——宫海棠送他的小珠子。
“小孩,你摸,这个珠子会发光,还暖暖的。”
小孩流着眼泪,摸到了珠子,在手里握了握,就松开了,像是怕弄脏,抽噎道:“嗯。暖的。”
顾离一直觉得信物这个东西没有任何意义,都是渣攻的套路。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喜欢宫海棠了,便把链子往宫海棠脖子上一戴,道:“送你了,卖钱,送人,丢掉,随便你。”
小孩顿时就不哭了,万分珍惜地用小手掌捧着珠子,珍重道:“谢谢师父。”
顾离道:“父母给了你命,如果他们在,就是他们给你取名字。如果不在,就自己取吧,自己的命,自己负责。”
小孩吸了吸鼻子,道:“师父,我是魔种,没有人会叫我名字的。”
顾离一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孩绝对是主角!自己的角色应该是鸡汤配角,为主角指明人生的方向后,不出三章,应该就可以领便当了。
顾离道:“我会叫,不论你是仙还是魔,我都会叫你的名字。”
小孩揉了揉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小声道:“我想叫……海,海棠,师父可以吗?”
顾离内心卧槽一声,面上却是镇定,道:“姓呢?你想姓什么?”顾离说着默默祈祷,你可千万别姓宫。
小孩思索良久,才道:“我认字不多……师父住在海棠宫里,那我姓宫好不好?”
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来很腼腆,“我想叫,宫海棠。”
顾离懵了,没说话。
小孩看不见,以为顾离不开心了,仿佛害怕到了极点,手反射性地抬起,护住了脸,道:“师父,我错了,我说错了,我不要名字了,师父别生气……”
“啊……这名字很好。别怕。”顾离摸着小孩满是伤痕的脸,企图找出他和那个邪魅俊美的宫海棠的相似之处,小孩的脸,被打肿了,看不出来。可是那双眼皮的弧度,却颇有宫海棠的日后的风流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