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88(7)

　　程青都看在眼里，起初还有点急，在家就抓他学习，弄的米副连长一有时间就往外跑，去作战室跟几个兵摆沙盘摆的相当积极，那瘾头，简直像是退休老头在湖边下象棋的劲儿。有两回被程青碰到过，还吓得抓着手里的红蓝铅笔手足无措的站那，半天绷着没敢说话。
　　程青在人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只说是有事找他，让他先回去吃饭。
　　米副连长立刻心领神会，挺直了腰，道：“咳，你先去吧，我还要忙一会工作。”
　　程青答应了一声，温顺地出了门，转头就抱着米阳咬牙切齿道：“你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学习，千万别学你爸，阳奉阴违！”
　　米阳也有点好奇，他爸这样是怎么考中军校的？
　　很快米泽海就回来了，进了家门之后在外面房间里小声吭哧解释了几句，米阳竖起耳朵去听，声音太小，并不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程青的声音也不大，就轻描淡写道：“不忙工作了？”
　　米泽海慌张道：“不忙了，不忙了！”
　　程青依旧冷淡道：“那进去看书吧，老规矩。”
　　米阳在床上闲着无聊正练习翻身，就看到他爸拿着个搓衣板进来了，先是把房间里窗帘关的严实，然后就跪在那老老实实的开始看书，甭提多认真了。
　　米阳笑出一个泡泡，咯咯乐个不停，他说呢，敢情这么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啊？难怪能考上了。
　　米泽海臭着脸瞅了一眼儿子，总觉得臭小子在笑话他这个当老子的，但到底也没敢离开膝盖下面的搓衣板，跪着背了半个多钟头的书，最后程青还进来抽查了一下，跟老师似的严肃。
　　米泽海回答的还不错，基本全对。
　　“这还差不多，去吧。”程青合上书，让他起来结束了惩罚，米泽海一脸轻松，跪那么一会一点都不碍事反而觉得已经跟老婆交差完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程青看着他那张记吃不记打的笑脸，又有点不乐意了道：“你这聪明劲儿，要是当初好好努力也能考上大学，就是不认真学习。”
　　米泽海讨好道：“我现在开始努力，你别生气。”
　　程青抬眼看着他。
　　米泽海又表忠心道：“真的，咱们苦点没事，阳阳他们以后就赶上好时候、过好日子喽！”
　　不，你们根本不知道阳阳以后有多苦。
　　米阳沉着小脸认真地想。
　　他攒了那么多年的钱啊，好不容易把那套房子的贷款还清，还一天都没住过呢！
　　离着米阳他们母子俩离开的时间越近，米泽海就越是舍不得，经常抱着儿子又去抱老婆，能做的事不多，他就尽可能的去做。
　　米泽海找了一个周末，拿着刚发到手的182块钱的工资，专门带着程青坐车去了一趟城里买东西。
　　米阳也是第一次离开军营，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的，充满了好奇。
　　离着军营最近的是一座老工业城，街道要老旧一些，楼房也比较低矮，连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也不过是几层高的样子，矮墩墩地立在那，但是比起周围一些筒子楼来说，已经足够气派了，光门店前面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很亮眼。
　　米泽海先是带着程青去女士服装区，隔着玻璃柜台看了好几件毛料的衣裙，价格都很昂贵，程青一叠声的不要，倒是拽着他去了百货区。
　　程青还记得白家的那个细长的保温水壶，在百货区转了好几圈，巧了，还真是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一问价格要43块，售货员对他们道：“这是上海来的新产品，就这么两个呢，您不要今天可就都要卖出去了。”
　　程青咬咬牙，对她道：“麻烦给我们包起来吧，就要这个了。”
　　米阳视线落在那个红色的保温水壶上，想着原来家里这件老古董是这么来的。
　　白洛川以前的时候，也曾经跟他提过一两回，想来是白夫人同他讲过几次他们幼年的趣事，他都不记得了，还以为是白少爷故意在戏弄他，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白洛川讲了几次就恼羞成怒起来，再也不肯开口去说了。
　　也难怪白洛川防备心这么重的一个人，会对他格外亲昵照顾。
　　他以为他们是同乡，白洛川却把他当做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正想着，就听见程青带了笑意的声音道：“这个大小正合适，保温性也好，带着在火车上用刚好。”


第10章 七巧板
　　米泽海道：“你也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吧，来了之后都没给自己添过什么东西。”
　　程青没让，嗔道：“还得留着路费呢！”
　　米泽海道：“够用，你也给自己买件新衣。”
　　程青不肯，她瞧上一只玩具小鹿，也是在小白洛川那边瞧见过的款式，又贵又精致的小玩具，她瞧着欢喜就想买给米阳。
　　米阳不要小鹿，几次推开，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程青这才作罢。
　　米泽海笑了道：“瞧瞧，你们娘俩一样的倔脾气。”
　　倒是在女装区的时候，米阳伸手指着柜台后面一件红色毛衣“咿呀”两声，不肯走了。这款式漂亮，颜色也鲜亮，特别适合他妈。
　　程青哄他也不听，售货员瞧着米泽海一身军装，对他们态度还挺客气，站在柜台后面对他们道：“这是春天从南方新运来的衣服，卖的特别好呢！就是咱们这不能试穿，您太太人漂亮，穿上肯定合适。”
　　米泽海就做主给老婆买了，程青虽然口头上嗔怪他，但是拿到新衣的时候还是喜滋滋的。
　　最后也没有漏下给米阳的礼物，程青给他买了两块彩色七巧板。
　　米泽海道：“怎么一样的买两个？”
　　程青道：“还有骆姐家的孩子呢，他和洛川两个一人一份儿，骆姐什么时候都没落下阳阳的，我难得出来一次，怎么能只给阳阳买呀。”
　　米泽海摸摸头笑了一声，他大老粗惯了，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两口子在百货大楼门口一人喝了一瓶冰镇橘子汽水，米阳看着橙黄的汽水冒着小气泡，忍不住有点馋，伸手摸了摸瓶身，米泽海只给他用吸管沾了一点，米阳砸吧砸吧嘴，真怀念橘子味冷饮的味道啊。
　　程青担心道：“别给他，太冷了，万一生病怎么办？”
　　米泽海大大咧咧，道：“没事，就一滴。”
　　从老城回来之后，米阳又被抱着去了白家。
　　小白洛川正在吃饭，他现在可以加很多辅食了，戴着小围兜正在吃青菜粥，旁边还放着半个蛋黄，几颗鱼肝油丸。
　　小少爷原本吃的起劲儿，但是看到米阳被抱进来之后，立刻就兴奋起来，汤匙递到嘴边也不肯吃东西了，伸手要大人把他从儿童椅上抱起来，非闹着去玩儿。
　　白夫人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擦干净小手小脸，放他去和米阳玩儿去了。
　　这次带了新玩具七巧板，小白洛川还是玩的挺开心的，米阳努力演一个陪衬，尽量模仿对方当个合格的小婴儿。
　　小白洛川努力掰下来一块粉色的圆形，拿在手里晃了晃，练习说话：“吃……吃吃……”
　　米阳比他干脆的多，往外喷他说的最熟练的单字儿音：“不。”
　　小白洛川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米阳那边出个什么动静，他就能咯咯乐上半天。
　　那边程青和白夫人聊起要回老家的事情，对她道：“春天回去正好，天气不冷不热的，坐几天火车也不遭罪。”
　　白夫人问起她老家的情况，她之前只听程青说是鲁省的，鲁省来的兵多，她原本也没在意，但听着程青说出山海镇这个地名，忍不住带了惊讶道：“哟，原来认识这么久，咱们老家在一处的吗？”
　　程青惊喜道：“怎么，您也是？”
　　白夫人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是，我是南方人，不过老白家里是。”
　　程青道：“但是我听人家说，白大哥是在陕甘宁老区入伍的呀？”
　　“是，家里老爷子是那边军区出身，在那边待的久了，也有格外深的感情，老白就在那边入伍了。你瞧洛川的名字，也是老爷子当初在那边打过胜仗，特意给取的呢！”白夫人道，“但是我家老爷子入伍之前是在山海镇，我婆婆老家也是那边，前几年还回去一趟。”
　　过了一阵，白夫人又低声解释道：“是去祭拜，老爷子就娶了我婆婆一个，婆婆家里早年间光景好，但是后来遇到那些个运动，被折腾的也不轻，身体不好，去的早，家里老宅被封了。”
　　程青有些手足无措，她无意打听人家的这些私事。
　　白夫人对她摆摆手，语气温和道：“没事，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不78年之后平反了，上面派了专人归还那些老物件，我公公别的没要，都捐了，就要了老家的一套房子和地。”她叹了口气道，“也是记挂着我婆婆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说要落叶归根，老爷子亲自扶棺回去治丧的。”
　　程青也跟着唏嘘了一阵。
　　白夫人笑了道：“不碍事，都是过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米阳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他以前倒是听人提起过一些，不过传的已经没谱了，说什么的都有。白夫人说的平常，但是米阳是知道白家老宅圈了多大一片地的，以前一直以为是白家人经商置办下来的，没想到竟然还是祖产，不愧是多少年传下来的大家大业。
　　白家老宅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照料，不管什么时候祭祖还是都去那边，现在看来，原来是老爷子记挂自己夫人。
　　旁边的小白洛川看他扭头一直看大人，有些不乐意了，想要引起他注意。
　　米阳扭头看看他，小少爷怒目而视，大概是觉得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分分钟就生气了。
　　米阳觉得自己也快离开军营了，再遇到白洛川的时候，估计也得等个好几年，至少要读书以后了，这么一想，也大方的配合他，还特意给了好几个大大的笑脸。
　　小白少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米阳在他眼里就是一戳一动的心爱玩具，现在玩具自己“动”起来，还笑的特别好看，小少爷顿时就满意了。两个小婴儿对着咯咯地笑，连一旁大人都跟着不自觉地笑起来，心情都好了许多。
　　白夫人叹道：“我可真舍不得阳阳。”
　　程青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哎，但是探亲假就要结束了，也得回去了。等今年冬天的时候我再带阳阳来过年，到时候洛川就要会跑了吧？”
　　白夫人想了下，点头笑道：“应该是，他现在就开始爬了，扭着身子哪儿都想去。”
　　程青夸道：“真好，活泼！”
　　白夫人笑着摇头，道：“你不知道他脾气有多大，上来一阵我都怕了他。”
　　程青道：“阳阳平时看着老实，其实也倔着呢，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每次我都拗不过他。”
　　米阳眨眨眼，他倔吗？
　　旁边的小白洛川又开始摸他奶瓶，米阳几乎是立刻就小胳膊抱紧了下意识把奶嘴往自己嘴里塞进去，吃到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倔啊？
　　不，这是婴儿本能的护食反应，米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继续努力喝起来。


第11章 包子馅
　　在白家待了一会，送下七巧板也道别之后，程青就抱着孩子回去了。
　　小白洛川被抱到门口的时候，还没有觉察什么，因为米阳还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们也经常这样被大人抱起来互相交流的，但是瞧着米阳被抱走了，看不见了，这才急的踢腿去找，嘴里“咿呀”地喊，白夫人给他拿了块小饼干哄他，也被他绷着小脸一把扔到地上去。
　　白夫人哭笑不得，戳他脑门一下道：“你这脾气才是，真不知道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