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庄园养娃致富(61)
侧躺在床上的何丹芍冷笑,说道:“那又怎样?这个世上,只有够聪明的人,才配得到更多的东西。柏仁不是很幸福吗?我精心侍候了他二十年,他还想怎样呢?真心?切……真心值几个钱?那个女人对他是真心吗?还不是家族联姻以利益为终?”
何丹青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就算他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悔悟。于是不再多说,只挥了挥手,说道:“师姐,我们也别绕弯子了。不论是当年你为了结识柏仁,让我帮你代唱也好。你为了埋藏住这个秘密,将我送给沈鎏也好。还是你为了嫁进柏家,故意朝柏川的娘透露你怀了柏仁的孩子也好。这三个秘密,只要柏仁知道了,你觉得他还会和你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吗?你觉得最致命的秘密是哪个?”
何丹芍当然心里有数,她自从认识了柏仁,给他的印象就是天性纯善温柔与坚强隐忍并存的女子。当年梨庆班的何班头去世,她是班主唯一的女儿。为了撑着整个梨庆班,她身上带着孝仍然坚持登台,一场场唱下来,嗓子都哑了。下台后躲在后台哭,一问才知道地霸沈鎏扬言要抢了梨庆班的台柱子。整个南陈谁不知道梨庆班的台柱子是谁?不就是这位丹芍姑娘吗?
然而事实未必是事实,台柱子是丹芍姑娘不假,唱戏的却并非她本人。何丹青从九岁登台,一亮嗓便艳惊四座。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人人都想看一眼何班头这个天才弟子。可惜他十五岁那年突然从戏台上跌落,伤了腿。自那以后,戏班的生意越来越差。后来不知道谁提了一句,丹青只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嗓子。让丹青在帘子后面唱,丹芍在戏台上演,一出天衣无缝的大双簧就这么演开了。
何丹芍身段儿不差,就是嗓子有硬伤。提不上去,气不足,很多唱段都不适宜。自从开始唱双簧后,她的名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戏单上。也是一唱而红,所过之处,丹芍姑娘的名声开始沸沸扬扬。
要说柏仁最在意的是什么,那应该就是……何丹青的代唱吧!柏仁年轻时可以说相当叛逆了,他留洋归来,很是看不上家里这一派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尤其是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他更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柏老爷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他和老友定下的婚约,是肯定不会悔婚。于是亲自拿着柏家的股权下了娉,并扬言,除非柏仁乖乖成婚,否则公司就给柏全。
柏全果柏仁唯一的弟弟,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了,也是接受了老爷子的安排。只是柏全的性子比柏仁还花,外面彩旗飘飘,婚后稍微有所收敛。但没过多久,也是故态复萌。
柏仁斟酌利害,答应了联姻。婚后也是过过一段时间的蜜月生活,毕竟夫人真的端庄大方又温柔识大体,是个大家闺秀的典范。直到他遇到了何丹芍,一嗓子《梨花颂》,把他的魂儿都给钓走了。柏仁是个戏痴,遇到好角儿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扔。他曾说过,何丹芍的嗓子是无价之宝,哪怕后半生只听她的戏,他这辈子也知足了。
那是他的真爱,可如果连真爱都是假的,那么他这一生所执着的,又是图得啥?
窗外的柏仁目光呆滞,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里。
屋内何丹芍开始说话了:“不,不,不可以!师弟,你不能这样。如果你这样,我的后半生就毁了。你不能告诉他!我求求你了师弟!你忘了吗?我爹从小把你养大,如果没有他,你……你生得好,连师姐都羡慕。不,是嫉妒。可也正是因为你生得好,才被那些官老爷觊觎。是爹把你从戏院里抢回来的,师弟,你应该念着他老人家的好!”
何丹青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师父,你觉得我还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
何丹芍的脸上变得空荡荡,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终于猛然一睁眼,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个首饰盒。在贴身的手袋里拿出一枚银质小钥匙,打开首饰盒后从里面取了一柄纯黑色的梨花出来。梨花没有旁的造型,只是黑沉沉的一柄梨花造型的铁疙瘩。底下有个洞,坠着一条黑漆漆的穗子。她把铁梨花递给何丹青,说道:“拿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何丹青冷笑一声,说道:“放心,师姐,你过你的富贵日子,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这一次,就当是还了师父的救命之恩。从此,你我师姐弟,恩断义绝。”
说着何丹青便操控着轮椅转身,刚转到一半,却又转了回来。突然说道:“师姐,我忽然……很怀念我们一起唱双簧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师姐,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如,让师弟再把那首曲子给师姐唱一遍?”
何丹芍伸手阻止道:“不!你不要唱!不……”
何丹青却自顾自的唱了起来:“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门外的戴尧听得痴了,根本不敢相信这婉转动听仿佛天籁一般的女声,竟然是来自何丹青这样一名男子之口。他一直说自己是唱旦角儿的,戴尧一直没什么概念。他本来就对唱戏没多少兴趣,和如今多数年轻人一样,更喜欢电子设备,喜欢现代化的一切。至于唱戏,那听上去像是埋进棺材里的老古董,跟他没有半点干系。第一次听现场,竟然就这样让人如痴如醉。
他忽然有点理解柏仁当年为什么会在听到这样一把子声音后就对对方魂牵梦绕,这声音仿佛透着某种魔力,忍不住就想教人拍手叫好。戴尧则仿佛置身于那民国时期的梨园,九岁的何丹青初次登台,赢得一片赞誉,当晚的打赏拆都拆不完,花篮连戏班后台都放不下了,摆了满满一院子……
这一切却在他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化为一场泡影,一场梦,一场空,只守着那梦境里的喝彩,在轮椅上过着无望的后半生。
戴尧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想停也停不下来。
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把他推开,闯进了何丹芍的房间。戴尧如梦初醒,他怕何丹青有什么危险,便跟着走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沈先生也跟着进来了。刚刚推开他的人正是柏仁,柏仁进去后,那仿佛天籁的声音就停了。
何丹青正抬头看着柏仁,又有点不解的看向柏仁身后的沈鎏。沈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这其实怨不得别人,都怪柏仁疑心太重。他见丹青出去了,就怀疑丹青去找何丹芍。柏仁骨子里就对丹青有偏见,起身就要去找人。沈鎏当然也不能由着他找,便跟着一起过来了。结果从侧门进来,经过一楼卧室窗外时,刚好听到他们说代唱的事。
柏仁也不傻,虽然之前被他所谓的真爱蒙蔽了双眼。可是都这把岁数了,真爱还能剩下多少?于是在窗外偷偷听着,结果越听越愤怒,心里却又藏着疑惑。直到何丹青唱出那首他二十年前心心念念的梨花颂,他才彻底如醍醐灌顶。如果这都能有假,那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是真的了。毕竟,何丹芍因为他喜欢,经常在房间里放这首梨花颂,那声音二十年如一日,竟然一直都没变过!
柏仁双手颤抖,进屋后安静的只剩下他因为愤怒而压抑的喘息声。他抬手指着何丹芍,问道:“他说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何丹芍不知道柏仁竟然躲在窗外偷听,她皱眉看向何丹青,问道:“你设计我?”
何丹青冷冷一笑,说道:“收起你的小人之心。”
柏仁却咆哮道:“我问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何丹芍看向柏仁,眼中的慌乱不言而喻,她起身拉住柏仁的手说道:“阿仁,你听我解释!”
柏仁一把甩开她,说道:“解释?是该好好解释解释!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是个戏子,这是和我演了整整二十年的戏?”
这时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小女婴开始哭,这孩子早产,哭起来也仿佛猫儿叫一般。不吵,却乱得人脑仁儿疼。柏仁打开窗户大声冲着外面喊:“刘婶儿!把孩子抱走!”
一个妇女低着头进来,悄悄看了一眼何丹青,立即躬着身子把孩子抱了出去。
第74章
轮椅上的何丹青皱眉, 忽然觉得那妇女有点眼熟?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了。他摇了摇头,中年妇女大多长得有点相像,他又有点轻度脸盲, 也就没放在心上。
待孩子抱出去后,柏仁的戏才正式开锣。他将何丹芍一把推开, 说道:“二十年前, 我怜你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帮你重建梨园,还为你挡了恶霸。是你自己顺从体贴, 说什么只愿意一辈子跟着我, 不求名份不求公平, 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可你都干了什么?柏川的娘那会儿刚刚小产,明知道她落下了病根儿, 何必跑去气她?那时的你才多大?刚刚成年吧?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你哪儿来那么多心机?”
何丹芍冷笑一声, 说道:“柏川的娘?你现在想起那女人了?当年和我温存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柏川的娘?”
柏仁气结, 抄起旁边的骨瓷茶具砸到了地上, 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戴尧吓得后退一步,就听柏仁说道:“是啊!我为什么要提柏川的娘?因为我这里疼!我现在才知道我毁了什么!我坚持二十年的真爱就是一泡狗屎!”
从前柏仁还能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柏川的娘是天生命苦,当不起这个福气。直到她死之前,柏川都没有要娶何丹芍的想法。柏川的娘怀孕四个月小产, 老郎中一开始就说可能保不住,小心翼翼的养着,四个月上还是小产了。一个成了形的男胎,就这么没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后悔。他总隐隐觉得惴惴不安,觉得是自己害了柏川的娘。她小产的时候,自己还在何丹芍温香软玉的床上。管家来送信的时候,他才匆匆爬起来往家赶。回家的时候,血腥味扑了满鼻,柏川的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时送到医院,在医院里呆了足足半个月才算缓过劲儿来。从那以后身体就不行了,十天有九天是在床上躺着的。没办法,她把柏川送回了娘家,让他外婆帮着照顾。柏仁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都不回来。她倒也不是信不过佣人,就是觉得还是自己的亲人照顾更放心一些。
那段时日里,何丹芍越发的温顺体贴。让他多陪着柏川的娘,千万不要让她动气,也不要让她着急。小月子比大月子还难侍候,小生不如大养,这都是老俗语。
那段时间,虽然柏川的娘身体受了重创,一天不如一天,柏仁的心里却是熨帖的。毕竟有个嘘寒问暖的女人在身边,一切都为他打理好,处处以他为中心,为他着想。闲了,还会给他唱上一段儿曲子。虽然她唱曲子规矩多,必须粉墨登场,即使不上大戏台,也必须在房中的小戏台。但正因为如此,柏仁才更加觉得可贵。唱戏更需要仪式感,这是国粹,有了这种仪式感,才显得对国粹更加尊重。
如今想来,那仪式感应该是为了准备好让人在后台代唱吧?现在想来,后期她的确很少唱了,应该是对方发现了自己有妻室的缘故。除了正式登台,何丹芍就会以各种借口回绝。再加上后期柏川的娘病重,自己也没心情听她单独唱。
直到新婚之夜,她高兴,喝了酒,大病一场,嗓子就倒了。柏仁冷笑一声,这哪是倒了嗓子,分明是已经把为她代唱的小师弟送给了恶霸,以企图对方的霸道行径将人折磨死,好让这个秘密永远隐藏起来吧?
柏仁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说道:“何丹芍,我柏仁这辈子瞎了眼,才会被你玩弄了半辈子。你……走吧!”
何丹芍猛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让我去哪儿?”
柏仁说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本来就不该来这儿。”他想说,我喜欢的也不该是你,而是那把子空灵婉转的好嗓子。可这嗓子……却是来自一名男子,如果当年得知这旦角儿是个少年,他会将他引为知己,绝不会越雷池半步。不,就算是女子,若没有何丹芍的步步算计……其实还是他自己没守住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