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错人了怎么办(85)
那毕竟是泠见自己的人生,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依靠魇魔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晏来归给不了他的生命,魇魔能给,晏来归又有什么立场去指摘他。
他们如今已经穿过了魇魔封印,走在了通往靈离岛的路上。
泠见怕颠簸着住晏来归,所以走路的动作无声又沉稳,尽力放到最轻。
但他走着走着,步伐却愈发缓慢。
泠见脸色阴沉地盯着始终围绕在他和主君周身的魇魔,脚步最终停了下来。
晏来归睁开被冷汗打湿的眼睫。
他看了一圈周围,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心下微微冒出疑惑。
泠见却已经收敛了脸色,低声道:“主君,怕您一路受累,先休息一会。”
晏来归没有和魇魔融为一体,他却和魇魔殊无二致。
魇魔以情绪和痛苦为生,每一缕魇气之中,都是由魇魔当下的情绪构成。
所以晏来归感受不到的那些隐藏得巧妙隐蔽的杀意,泠见能感受得到。
自从他将主君背进魇魔封印,魇魔便已经按捺不住那股强压下去,却依旧随着心情和意识投射在魇气上不断波动的杀意了。
魇魔却催促道:“等到了靈离岛,我会将自身一半的本源力量赠予你的主君,让他成为比你更高级的生命,到那时,你就永远不会担心你的主君会被那些罪不可赦的人族害死了。”
泠见:“真的?”
“当然。”魇魔本源道,“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诺,成功引得镜悬或其他神器自投罗网,我们的合作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周围弥漫的魇气化作了一道漆黑的人影,那道人影迷醉地盯着自己不断变换的形态,嗬嗬笑道:“仇怨,愤恨,嫉妒,不甘,悲伤,痛苦……情绪所在,我之所在。”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生人如何能摈弃情绪?”
“你们杀死我,还会有新的我。投靠我,才是永生之道。”
泠见轻手轻脚把晏来归放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他便:“成交。”
直到这时,泠见才发现晏来归手中扣着他腰间一直佩戴的令牌。
他动作一顿。
泠见认得魔君令牌的样子,主君那个讨厌的人族伴侣也有一块。
他记得魔君令牌中应该有镶嵌传送阵法的,泠见之前见羽珞领主经常靠自己的腰牌传来传去。
所以,主君这块是不是也可以?
是传过去,还是那个讨厌的人族传过来?
主君体内能够调用的魔息应该不足以传走。只能是那个人族过来了。
泠见思索片刻,褪下身上那件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黯金外衣。
他用净水诀小心翼翼地清洗过上面的血迹之后,这才避着晏来归的伤口披在了他身上,同时也挡住了晏来归摩挲令牌的动作。
晏来归抬起眼眸看他。
泠见在晏来归面前蹲下身来,轻轻说道:“主君。我万劫不复不得好死都是应该的。您不一样。这个世界所有的阳光都应该洒在您的身上,驱除所有的寒冷与不快,只为您留下温暖的感觉。”
晏来归却意识到了不对,微微蹙眉。
他下意识张了张口,却只有血涌出。
于是晏来归不说话了,他伸手拿过泠见的手,似乎是想在他手心里写字,但是泠见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将晏来归背了起来。
晏来归注意到他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泠见一边感受着魇魔满意的情绪,一边自言自语道:“主君,我只想让您活下去。那个阵法并非像表面那样无害,除了魇魔没有人能为您祛除。”
魇魔:“是的,就是这样。”
晏来归搭在他颈间的手指动了动,在泠见触手冰冷的皮肤上写道:“往前走。”
泠见一顿。
随后他再不犹豫,抬步往靈离岛中走去。
晏来归微微弯了一下眼眸,慢慢写道:“谢谢。”
“不会怪你的。”
“我有自己的计划。”
泠见眼眶一酸。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温热的血滴在泠见的后颈,短短这点功夫已经变得冰凉,黏腻的感觉扒在他的皮肤上,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泠见有人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他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主君,您就是太心软了。如果我这么不听话还要固执己见对待的是别人,别人肯定杀了我都不为过吧。”
晏来归微微摇头,意识到泠见看不到之后,便伸手要去写,但是泠见却道:“我看得见您摇头。不用浪费力气写。”
晏来归一怔,随后无声失笑。
是了。他忘记泠见也能将周围弥漫的魇气当成眼睛了。
一路无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晏来归忽然之间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魇气之间的不同了。
泠见应当也算是半个魇魔了,根据他和魇魔的相处状态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相伴相生,共享本源力量的状态,所以有一部分的魇气受泠见驱使,但还有一部分是由魇魔本源驱使。
这些魇气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对他蠢蠢欲动。
就想往他身上卷。
不同的是有的魇气只是悄悄藏在他的衣摆处就已经足够心满意足,还会号召其他的魇气一起藏进来,有的在他颈环的伤口处逡巡已久,一直在找机会钻进去,可惜都被挡在了外面。
但由于晏来归本身修为已至化神,即使全身魔气被锁宛如凡人,识海和神魂的强度也都不是这些魇气能够抢夺入侵的。
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又似乎没有,晏来归的血一直在流,所以神智一直有些昏沉,还是泠见再次将他放下来的时候,晏来归这才骤然睁开了眼睛。
泠见将他带到了一处岛上。
岛上的魇气更加浓郁,晏来归眼前视野受限,对泠见写道:“去找魇魔本源。”
他的手掩在破旧的黯金长衣之下,动作隐蔽难辨,因此晏来归并不担心魇魔会看见。
泠见便抬步朝着岛上最中心走去。
随着泠见的脚步,晏来归在他的脚边看见了零零星星妖冶的死灵花。
透着血一样的颜色,艳丽又妖冶,无风自动地摇曳着,枝叶舒展。
暗红色的土壤之下,隐约透着一点泛黄陈旧的苍白,像是骸骨。
然而还不等泠见将人背到岛中央的本源所在之地,就听见整座岛上回荡起了一道声音:“好了,泠见。让你的主君一个人过来吧。后面的流程你也知道,你应当不会拒绝为你的主君护法。”
泠见迟疑片刻,在感受到晏来归轻轻敲了几下他的肩头后,便将晏来归放了下来。
因为失血过多,晏来归眼前有些眩晕,浑身冷汗一阵一阵地发,让他几乎有些站不住。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泠见紧紧地搀住了他半边身体。
晏来归比了一个没事的手势,缓缓走向岛中央。
他在一块缺了一小角的漆黑水晶面前停下。
那块水晶本事剔透光滑的质地,但是由于里面充满了流动又浓郁的丝丝缕缕魇气,所以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魇魔本源,就是这样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
晏来归确实也没有想到魇魔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让他站在了本源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魇魔觉得他戴上了锁住魔息的颈环,就真的毫无威胁了吧。
晏来归听见一道似男似女,似老似幼的声音从本源石头里传出来:“他们答应我,又背弃我,利用我的力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背信弃义将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顾数千年。”
“而自从阵法转移到你身上之后,我就很少吃到满意的阴暗情绪了。”
“我好饿呀,”那块石头上像是被人从内部划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微笑脸出来,道:“你说,等镜悬砸破封印闯进来,我再在他面前杀死你、夺走你的身体的话,是不是就能吃到好吃的了?”
晏来归眨了眨眼睛。
话音刚落,围绕着晏来归颈间蠢蠢欲动想钻入的魇气便骤然凝集成了成年人手臂粗细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晏来归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