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演人生[娱乐圈](71)

　　另一边，也注意到了这位陌生女孩的迈克尔导演脸色一变，将手搭在记者朋友的肩膀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一只手暗戳戳地拍了拍陆尧，示意他往门口看。
　　陆尧一看，有些惊讶，赶紧上前将女孩从另一个安全通道带出去，一边护着她走，一边低声温柔地问道: “舟舟，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林舟，已经从父母那里知道了一切的她，内心惶恐，又慌乱，咬了咬唇，拉着陆尧的衣摆问道: “哥哥，那些消息不是我们放出去，你相信我，我们……”
　　陆尧帮她将有些凌乱的碎发挽到耳后， “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舟愣愣地看着他，忽然间这段时间在心里压抑着的痛苦，辗转，复杂，难过，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一边掉眼泪一边死死拉着他的衣摆不放。
　　另一边，那个记者走着走着，猛地抬起头，一拍大腿，哎呀，那不是陆远航导演的女儿林舟嘛!他看了眼身旁笑呵呵的迈克尔导演，懊悔不已，他错过的这可是石锤啊!
　　……
　　在林舟的眼泪下，陆尧跟随她来到了陆远航和林佳人早就订好的一个包厢里，其实也不完全因为这个爱哭的妹妹，他心想，想通了，却也还是想亲口听他们解释一次。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陆尧爱吃的菜，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情去吃，陆尧在林佳人的口中听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看着桌子上的菜从冒着热气到逐渐凉透。
　　二十多年前，林佳人还是尚未摘下花瓶头衔的当红女星，陆远航还是那个处/女作便拿下最佳新人导演，受到国际瞩目的新导演，他们男才女貌，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并踌躇满志地决定一同回国发展。
　　没想到刚回国的他们便受到当头一棒——林佳人怀孕了，对于事业正值上升期的她来说简直晴天霹雳，他们因此争吵不断，但已经怀上了，不可能将他打掉，林佳人最终妥协，答应息影一年来安心养胎。
　　陆尧刚出生的那几天，也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几乎天天守着自己的孩子，林佳人不可思议地问他: “你敢相信吗，我生了一个人!”
　　好景不长，林佳人还在坐月子，陆远航的新电影却已经是宣传的紧要关头，不得不终日忙碌不见人影。即便是林佳人这样的女性，在这个特殊时期，一边要小心翼翼避免媒体追寻，一边要照顾孩子，自己的丈夫还不在身边，也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这种消极情绪，在她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丈夫和他新戏女主演的绯闻时，达到了顶峰，这个二十来岁就大红大紫的年轻母亲，在陆远航新片发布会上打电话过去，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让他回来。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陆远航其实是有一瞬间的迷茫与动摇的，他看了看正在等他的一众剧组人员，哑了哑，最终回了一句: “别闹。”
　　林佳人哭着哭着就笑了， “凭什么，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吗，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你儿子丢在医院，你自己来接他!”
　　陆远航被剧组人员客气地催促着，随意安抚了几句便挂了电话，那时候的他满心都是自己即将上映的电影，满心以为……林佳人是开玩笑的。
　　他为自己这个“自以为”，足足后悔了二十年。
　　林佳人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陆远航也果真获得了点映会的好评如潮。
　　只是医院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取名的小小婴儿，却已经不见了。
　　他们扑回医院的时候，只找到了让他们痛苦终生的悔恨，陆远航的导演事业几乎一蹶不振，林佳人吃了好几年的抗抑郁药物，如果不是抱着要找到自己孩子的执念，如果不是三年后林舟的意外到来。
　　听到这里，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倾听的陆尧抬起头，微笑着问了一句: “所以……我一直是不受期待的那一个吗?”
　　林佳人泪如雨下， “不是的……”她看着这张她无比熟悉，时时想念却不能相见的脸，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早在那怀胎的十月里，他们就已经开始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他们真的错了，错的离谱，错得不敢相认，不敢道出真相。
　　“那后来呢?”陆尧接着问，相比沉默的陆远航，以及哭得眼睛通红的林佳人和林舟，他表情冷静得仿佛不是在听说自己的身世。
　　“我来说吧。”陆远航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这二十多年下来，她的身体已经远远比年轻时候单薄， “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并没有解释在那个没有满街摄像头的年代，寻找一个被刻意带走隐藏的婴儿有多艰难， “一直到你六岁那年，听说陆家的大少爷找回来了，我们抱着一丝希望找了上去。”
　　他抬头看了看，从陆尧的眼中看到了“那你们为什么不认我”的诉问，仓惶狼狈地低下头，艰难地道: “我们不敢认，我们欠你太多，也欠了陆岩。”陆尧代替陆岩在陆家享受了六年的宠爱，陆岩却在孤儿院遭受了六年的凄苦。
　　那时候顾悦高高在上地望着他们，提出的任何一个问句他们都无法反驳。
　　他们敢将当年的真相告诉陆尧吗?他们该怎么让年幼的陆尧接受自己被弄丢了六年，还有了一个两岁多的妹妹的事实?他们可以保证自己给陆尧比在陆家更优越的环境吗?再加上陆尧在陆家生活了六年，真的能适应和他们一起四处奔忙的生活吗?
　　顾悦似乎已经看出他们的动摇，接着许诺: “陆氏自然是留给岩儿的，但是我和齐修的私产会留给阿尧，他从出生没多久就一直待在陆家做我的儿子，以后自然也是我的儿子。”
　　两对年轻的，不合格的父母并没有想到，他们轻易地决定了孩子的人生，将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和伤害。
　　林佳人捂着脸失声哭泣，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陆尧听完这一切，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有些释然，原来当年他们不是故意丢掉我，不认我的啊。原来顾悦和陆齐修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私产给他，并不是他一直所听说，所误会的试探他呀。
　　他们好像真的有爱我，可是为什么他们的爱让我这么痛苦呢，陆尧愣愣地想着，睫毛半垂，半晌之后才笑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原谅你们了。”
　　林佳人三人紧张地看着他。
　　陆尧: “误会解清了，可惜饭菜都冷了，你们让服务员再上一桌吧，”他声音顿了顿， “我先回去了。”
　　林佳人张了张嘴，又绝望地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请求他的留下。
　　陆远航看着他，问道: “《毁灭者》的试镜，你还来吗?”
　　“当然。”陆尧站起来，真诚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们。”他早就该想通了，不管是前世今生，他在商场和演艺圈无往而不利，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很多时候也是因为有贵人相助。
　　就比如，陆远航无论如何都要扛着压力等他去参与《毁灭者》的试镜，难道仅仅因为他的演技吗，尽管陆尧自认演技出众，娱乐圈能跟他比肩的却也不是没有，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陆尧，是陆远航的儿子。
　　就像爱德华所说的，亲情是很复杂的东西，很难去评论对错。就像顾悦，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陆岩明目张胆地偏爱，可以对外人不平等的对待视若无睹，却也可以轻易地同意陆齐修顶着族内压力坚持将自己的私产交予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陆尧继承。
　　也像陆远航和林佳人，自私到可以将孩子扔在医院，又在三年后满怀期待地迎接女儿的降生，可以懦弱到不敢认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暗地里费尽心思为陆尧在娱乐圈铺路，宁愿延迟拍摄，也要留给陆尧一个试镜的机会。
　　陆尧心想，自己这算是原谅了他们吧，理解他们的痛苦和苦衷，不会再抗拒和逃避与他们的关系，只是若要他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投入他们的怀抱，又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机器，可以随意更改内存。
　　放下了，不代表忘记了。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