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135)
更希望,待他历经了凡间诸事,再不记得我这个没本事的师兄。
末尾缀了一串看不明白的字,最后面还染了一堆墨团,像是情绪到了不得不发之时,抒尽胸臆后却觉得有些不好,全然抹去了。
唯一能看的清楚的,便是那写在最后、看起来像是端端正正写了,却全然看不出是什么的字。
程渺盯了一会,瞳孔猛地缩了下。
这布条上的最后一个字,与那枚奇异铜铃上写着的字,似是相同的。
第九十三章 虚弥年岁
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像是在坟墓之上栽种了无数的鲜花,都嗅到鲜花的香,却也都清楚其下的白骨。
他又细细查看了遍,确认这布条上的字跟那铜铃上的字并无差别,慢慢皱起了眉。
程渺被那铜铃折腾的做了无数梦境,简直像是将与这铜铃相系的两个人的人生经历了一遍又一遍,又记忆力极好,自然是记得那给修士这铃铛的魔人,从未说过什么师兄师弟的话,甚至连家在何处、从何而来这些事,都是闭口不谈的。
只在离开之前,问过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个月色晴好的夜晚,两人云雨初歇,魔人忽的问修士,这凡间一遭,可走的畅快,可有什么无法得偿所愿之事。
修士不明就里,说自己修了无情道,早已没了什么牵挂,唯一的牵挂或许就是眼前这个魔人。
魔人没有回答,只慢慢笑起,笑却是没有到达眼底的,多少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
紧接着他又贴了过来,轻声要求修士再将先前做过的事重复一番。
那萧姓魔人是突然走的,修士猝不及防,只得将那辞别前的一夜咂摸了无数遍,连带着程渺也遭殃,被迫在脑中重复了无数次那夜的场面,简直能闭着眼睛将那贴着封霄阳脸的魔人当时是个什么表情画出来。
那句话当时想来或许莫名其妙了些,如今看却是颇有蹊跷。
若这布条与那铜铃同出一人之手,或许那名为“阿轩”的修士便是这布条中所写的师弟,道心不稳,便离了魂要渡红尘劫,所渡的劫却恰恰是他本体的师兄。
红尘劫可谓是修道途中最为普遍的劫难,唯有结了元神的修士才会遭逢,凡是动了凡心、道心不稳,影响修为者,大多都会选择将自己的魂魄投入轮回,去凡间历练一遭,以求红尘煅心之效,借此突破瓶颈、破除心魔。
渡过此劫者,便可成功破除心魔,大彻大悟,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更有可能突破那许久不得章法的瓶颈。
此劫也颇为凶险,多得是修士被红尘所扰、真以为自己便是凡间中人,终生不再去想升仙之事,或是寻得了佳缘、或是成就了霸业,身陷其中,待到回到本体之时也无法放下那在凡间之中所得到的东西,甚至于立下转世契约,自毁仙骨也要去和那心仪之人渡上几世佳缘,或是去将自己在凡间的事业继续。
可六道轮回周天命数,都不是能随意掐算的,修士虽能以修为为代价,定下契约,来世借印记相互寻觅,却大多是寻不见的,只得在这浩大世间慢慢磨灭了心中那份情意。
那些意欲成王、成就霸业者,也大多是英雄终有迟暮时,一世为王,几十世便要做普普通通的凡人,再没了成仙得道的机会。
是以,这红尘劫被许多修士视为鬼门关英雄冢,往往为避劫不惜手段,而看那铜铃中的记忆,那位名为阿轩的修士死时,像是将这红尘劫成功渡过、回到了本体之上的。
天下渡过红尘劫的修士足有几万之数,大多都是将这红尘劫视作耻辱、不愿吐露凡间诸事的,有师兄师弟者又不知凡几,查起来属实是太过艰难了些。
他本只想查出这带了虚怀宗道法的铜铃来源,眼见着便要寻根溯源,查出那被魔人灭了门的宗门究竟所在何处,却是越查越乱,如今竟还延伸到了红尘劫之上……没准那自称萧姓的魔人,也是出身于修真界之中的。
可修真界中宗门千千万,都将魔人视作是洪水猛兽,门中若出一个,简直是如败坏门庭一般的大灾,自然要极力掩盖消息,哪里是那么好查的?
再者,铜铃上虽带着虚怀宗的道法,却也并不意味着那记忆中的两人都是虚怀宗出身,只能证明这两人与虚怀宗或是与虚怀宗中的某个人有着关系,没准还只是买了些虚怀宗出售的小器件。
但看虞清道那日的紧张样子,又好似全然不是这样……
程渺越想越是头疼,手中那根布条过了许久也未挂上去,封霄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布条一根根条分缕析地挂完,叉着腰欣赏了会自己的杰作,转头便看见了举着布条一动不动的程渺,顿时有些奇怪:“仙尊,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看凡人写的愿望入迷了么?”
程渺被他这一声惊的回了神,赶忙将手中的布条缠在树枝之上,借着遮掩将那根不甚清晰的布条收入灵戒之中,轻笑道:“不过是看见些熟悉的事,有些出神罢了。”
铜铃之事,牵扯甚多,还是等与虞清道相遇之时再去询问一番。
况且这铜铃本不是封霄阳的东西,而是从李致典身上摘下来的,要质疑也该去问那小子,或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事来。
他实在是觉得这铜铃中的记忆长着他与封霄阳的脸委实有些怪,修真界中诸事讲求个缘分造化,若无造化,那即便是站在秘境门口也得不了进入的法子。
这铜铃能与他共情、记忆中的两人又长着两张过分熟悉的脸,定然是有着缘由的。
封霄阳不疑有他,将满地的残枝败叶扫了丢在一旁,几步凑到了程渺身旁,踮脚便要看那布条上的字迹:“什么东西,能让仙尊感到些熟悉?”
程渺按下他的脑袋,袍袖将那根布条一掩,无奈道:“别人的心愿,你怎的如此好奇呢?”
“与仙尊有关的事我自然要多操心些。”封霄阳挣扎着躲过他的钳制,没好气的鼓了鼓嘴,“毕竟仙尊看起来太不像个修无情道的人了些,且不说那莫名其妙的技能,单是会做饭就是我没想到的,必然会好奇,想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旁的东西藏着。”
程渺牵起他的手,泠泠语声里带了些怀念意味:“旁的东西倒是没了,只是闲书看过些,旁门左道也通晓些,擅庖厨之事不过是因为儿时吃不上饭,便学了一手好手艺……”
虚怀峰上没什么活物,他找不见可供食用的鸟兽,自己的房中却总会多出些莫名其妙的食物来,却都会因虚怀宗常年冰雪,极快凉掉,程渺起初只是想将那些东西热一热,后来便也学会了些做饭手艺,甚至还练的极为纯熟,会做些自己根本不吃的口味。
就好像虚怀峰上并不只他一人,还有个人带着一身霜雪冷意归来,解下一身防备来找他,只等着吃上一口热饭似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傍身手艺,便也是跟着那人学的,或是为了那人学的。
比如开锁,比如格外会养育灵兽禽鸟,比如分明自己不嗜甜,却将带着甜味的点心都学了个遍。
他常常会有这样的幻觉,总觉得自己该有个如父如兄,会陪着自己笑闹陪着自己练剑,会将他从藏经阁中拖出来,会与他一同谈论天下大事、比划剑法的人,可这样美好又缥缈的幻觉到程渺渡劫成功、修为进境到渡劫期的那一刻,忽的戛然而止了。
闻鹤才说,那是他的心魔,是因常年呆在虚怀峰上不见外人而产生的幻觉,随着修为进境、无情道逐渐大成,自然会消失。
又说,他天生缺一魄,如此幻境自然会常常相扰,务必要保持本心,断绝情念,若不如此,许会有走火入魔之祸。
“小师叔也说,我天生缺一魄,自然引些奇奇怪怪的邪祟,想不明白的事切莫多想,免得走入歧途、毁了千年修为。”
封霄阳听的目瞪口呆,虽惊叹于程渺居然能自己和自己玩的这么开心,以至于差些成了心魔,满心的疼惜,却又夹杂了些庆幸,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觉得那个人不存在真好,要是真存在他怕是要将自己泡进醋缸里去,却自心底里冒出些怀疑来。
他不是不信程渺,而是不信闻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