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马甲开娱乐公司(95)
又一次意识清醒后,明余渡看见了弗拉德。猩红眼珠的吸血鬼亲王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温热的手掌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死亡即将来临,明余渡很平静,他们也很平静。
有次明余渡意识昏沉间,还听见弗拉德的秘书在走廊和他说话。一直保持着西装革履和体面的安秘书,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点哽咽,劝弗拉德不要把情绪都憋在心里。
应该是弗拉德立遗嘱的事把人吓着了吧。
明余渡又看到了秦秘书,思绪收回,用略微虚弱的语气问对方关于青禾儿童福利院和几个基金会的事。
“一切正常,按您的吩咐,您病重的消息一直在尽量瞒着刘姨。”
明余渡点头:“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之后可能需要你帮我照看一下。还有妞妞那边,她还小,上学的事也需要帮忙注意。”
提起妞妞,明余渡又想到了秦秘书同样在医院的奶奶:“医药集团那边还需要继续追踪,还有李导的那部电影……”明时娱乐给李导的那部硬科幻注资了两个多亿,明余渡还答应了给人做特效,但李导拍摄的时间周期不短,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假如扶植的国内特效团队也不争气,大概只能追加投资,找国外的团队做。
说着说着明余渡露出了几分苦笑:“都要死了,才发现还有这么多的事没做,还有这么多遗憾没有完成。”
听见这话,秦秘书眼眶立刻就红了。他不想在明余渡面前落泪,只能偏过脸,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病得厉害,但只要清醒过来,就像是将死之人放心不下后事一样问东问西。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让人无力。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一点点流逝,无法挽回,无可奈何的感觉。
秦秘书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鼻尖的酸涩:“您……您病重的消息,公司那边也不说吗?”
明余渡参加完颁奖典礼却没有回国,不光员工们觉得奇怪,在问“总裁什么时候回来”,就连他的粉丝也好像察觉不对,在联系工作人员,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他病重的消息,一直压着。
明余渡说了几句话就感觉有点疲倦:“等我死后,再发个讣告就行了。”
秦秘书没有再说什么,安静退了出去。
之后的事明余渡没了一点印象。他意识昏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时钰、狄埃斯、弗拉德、严昼、巫酒,他们全在身边。
病房很安静,除了仪器运作的声音,就只有他们同频的呼吸声。空气里有种独特的消毒水味儿,狄埃斯在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明余渡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死亡真正临近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在缓慢地消失,即使将眼皮再用力撑起来,视线里也在慢慢变暗。接着他感觉有些冷,意识也在缓慢地陷入泥沼。
明余渡呼吸开始无意识地拉长,再拉长——
直到又一次吐气后,他的穿着病号服的胸膛没有了丝毫起伏。链接心跳的仪器发出了平稳的嗡嗡声,那条绿色的线,从折号变成了平直。
夜风撩起窗帘,一缕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此时的病房里,只剩下床上表情安稳,盖着被子的青年。
他唇边还带着笑,像是睡着了。
第70章 正文结局
◎欢迎回家,架构师◎
死亡, 肉/体归于尘土,思想归于虚无。
明余渡没有体验到影视剧中的“走马灯”,与之相反, 意识下沉的途中,他恍惚间忘了很多, 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经历的过往,忘了曾经出于他手的作品……
他好像回到了母体之中,回到了被明姝孕育的时期,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思想还未萌发, 身体还未长成。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潮湿又温暖的水, 母亲收缩的心跳, 还有……
“明余渡。”
浓郁的黑暗里,合上的眼睫缓缓睁开,他面前站着一个长发雪白, 瞳仁也是银白色的“人”。祂声音带着些许淡漠,声调也有点怪异:“假如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选她还是自己?”
明余渡的思维变得无限缓慢、卡顿,他有些听不懂这句话, 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能看清五官, 却诡异地不能组成一张完整的脸的印象。
他能感觉到, 自己下意识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努力的调动思维, 思索出答案前, 先在心里想的是:她是谁?
“明姝, 你的母亲。”
祂伸出食指, 点了下明余渡的眉心:“我给你机会,这次,由你来选择。”
他的眼前飘忽过很多画面,不,是记忆。幼时小小的手拿着狗尾巴草,指骨一点点抽长,身边的环境飞速变幻,有时在星际,有时在蓝星,直到最后躺在病床上,中指链接上监控心跳的仪器。
恍惚间,明余渡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抹幽魂,窗外的月光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心跳归零,脸上浮现出笑容的自己。
接着,一切画面开始飞速后退。
参天的大树缩小为幼苗,碧绿的植被缩回湿润的泥土,凋谢的花朵回归繁盛又缩回成花骨朵,属于他的手也慢慢地收拢,变回细弱的幼年的手掌,又变回蜷缩在母亲子宫里,手指紧握成拳的婴孩。
在红色的腹腔里,被脐带连接着。
画面停滞了很久,又开始缓慢地向前流去。
明余渡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带着血腥出生,看着明姝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努力按在他脖颈上、最后又颤抖收回的手。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你,但明余渡,你也是无辜的。”
“你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属于幼时的记忆再次浮现,在那些充斥着饥饿、贫穷、冷意的日子里,他试图向母亲贴近汲取温暖,又一次次被掀开,被试图扼杀。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从没有像别的母子一样,有过互相依偎的温馨时光,只有无尽的怨恨和痛苦。
那个声音继续道:“她的死亡,亦不是你的过错。”
在明姝最后一次试图逃出去时,小小的明余渡乖乖坐在对他来说很大的椅子前剥红薯。他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还没褪去,就看见明姝被几个人架着胳膊和腿,再次拉了回来。四目相对,明姝眼里崩溃和绝望溢出。那时她已经完全疯了,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没逃出去”,接着又质问幼年的明余渡:“你为什么要出声!”
他出声了吗?
画面给到了他没见过的视角。
明姝独自一人在晚霞万里的天空下狂奔,耳朵里风声呼呼而过,她恍惚地听见明余渡叫妈妈的声音。她略停了下来,接着,又捂着耳朵继续疯跑。
那句“妈妈”,其实是她的幻觉。
画面定格在这里。明余渡试图伸手去触碰母亲的脸,指尖却穿了过去,连一丝触觉都没有。他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卡动的思绪像是生锈的零件在缓慢运作:“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出生就是原罪。
他本来就该承担她的不甘,该承担她的恨意。最后的那一分罪孽,不过是一切过错中的细微浮毛。
明余渡就这么隔着虚空描摹母亲的轮廓:“在那种绝望之中,她光是想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假如怪我,恨我,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我宁愿她恨我。”
而不是在已经完全疯了情况下,竟然还会对他愧疚,还会听见那声“妈妈”的幻听,还会在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说对不起。
明余渡眼珠细微的动了一下:“我希望她恨我。”
黑暗中,祂银白色的发丝漂浮,用那张明余渡能看清又无法看清的脸慢慢凑近:“所以,假如给你选择,你选她,是吗?”
“这个选择没有意义。”明余渡低垂下眼:“她已经死了。”
“倘若你能付出代价呢?”
画面再一次流动、后退。幼年的明余渡一点点变小,他回归出生的节点,又回到母亲的肚子里。明姝肚子上圆鼓的弧度一点点平复,红色的腹腔中,婴孩从长成有五官的大小,逐步退回生命原始那种模糊的状态,又成为拳头大小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