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他不干了(23)
鹿予安眉心微动,是莫因雪的车。
明明只见过一次,鹿予安的脑中却清晰的浮现这个名字,鼻尖仿佛浮现若有若无的一丝淡淡桦木香气,耳畔那声谢谢似乎在萦绕在耳。
好歹是有句谢谢的交情。
他脱下校服外套,不顾小土狗的骂骂咧咧将它包裹严严实实搂在在怀里,径直大步走向雨幕。
因为大部分伞都撑在小土狗那边,豆大的雨滴迅速打湿了他的衣服,雨水顺着漆黑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站在路边,朝远处从雨帘中缓缓行驶的车挥了挥手。
远远汽车亮起靠边的转向灯,汽车缓缓向他这边靠近,驾驶座车窗缓缓落下来,开车的并不是莫因雪,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和善的透过玻璃询问他。
鹿予安连忙说起了他的来意。
中年司机朝扭头朝汽车后座询问。
透过棕茶色的汽车玻璃,鹿予安看到后座的莫因雪,他的旁边还有位穿着深蓝色亮片裹胸鱼尾礼裙的女人,女人皮肤白皙,一头黑色卷发披散在肩,靠在座位上,连看都没有看向鹿予安。
而黑车男人难得的穿着得体的西装,侧脸冷峻料峭,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甚至目光都没有从手上的平板上移开,鹿予安目光撇到平板中珐琅彩千叶莲碗图片一闪而过,应该是拍卖会的拍品。
直到司机说了些什么,莫因雪才放下平板,袖子中宝蓝色钻石袖扣一闪而过,透过深色玻璃望向窗外的鹿予安,微微点头,带着恰到好处礼貌与客气。
旁边的女人见状,目光才傲慢的上下打量着鹿予安。
那眼神让鹿予安浑身不对劲,他搂紧了怀里不停喵呜的土狗,快速的补充道:“到山下就可以。”山下就有出租车。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两人之间还隔着车窗,莫因雪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拦车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也许再过一会儿出租车就会来了。其实他和莫因雪并不熟悉,仅有的对话也是那天夜晚花园的几分钟。那句谢谢不过是最简单的客套。
什么也代表不了。
司机低声询问莫因雪。
莫因雪旁边的女人已经不耐烦:“萧爷爷已经在家等着,王叔,我们快走吧。”
莫因雪看了看腕表,离六点还差10分钟,他这次不仅是和堂妹是拜访爷爷的好友,更是洽谈莫氏的合作,迟到并不恰当,无论是什么原因。
司机抱歉的朝鹿予安摇头。
大概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鹿予安并没有太过失望,后退一步,他礼貌朝司机道谢。
莫因雪看着玻璃窗外的少年,单薄的少年怀里搂着只不停惨叫的土狗,土狗用干净的校服外套细心包裹着好几圈,只露出个脏兮兮的脑袋,大雨中,少年将深红色雨伞大部分都倾斜在狗身上,身体大部分都露在雨中,被雨水黑色湿发贴在额头,晶莹的水滴顺着下颌落下,划过白皙的脖子,隐没到同色校服短袖领口中。
初春时节,又是雨中,短袖不足以应付乍暖还寒时的寒意,反而宽大的校服将少年衬托的单薄。
那只脏兮兮的狗也被雨水打湿,土黄色的毛发黏糊糊的耷拉在一起。
莫因雪眉心微皱想起他的堂弟、师弟们,就连最晚入门年仅15的小师弟,都已经比少年更加强壮。
“上车。”莫因雪摇下车窗朝少年说:“我可以带你去鹿家,你再让你家司机送你去医院。”
透过雨幕,两人对视。
鹿予安却摇了摇头,疏离的后退一步,和莫因雪拉开距离后,才安抚的摸了摸土狗的脊背道谢:“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家里负责他和鹿与宁的司机电话打不通,大概率是送鹿与宁去医院检查身体了,鹿宅的车虽然多,但是基本都是各有用处,万一所有车都不在的话,他下山反而更加麻烦。
莫因雪却察觉鹿予安的疏离,没有再说什么。
黑色的轿车缓缓继续向前启动,轮胎划过水面,留下一道水痕。
车内堂妹抱怨道:“因雪哥哥,你干嘛开窗户啊,我的头发都被雨飘湿了。”
鹿予安转身顺着山路往下走,但是雨幕下他的视线很不好,嘈杂的雨声很大程度的干扰他的听力,让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辛。
好在几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的停在了他的旁边,车主是年轻的女性,穿着职场套装,看起来精明干练,但是却很有爱心,甚至主动将她副驾驶堆起来策划文件往后座一扔,让鹿予安抱着小狗坐在副驾驶,带他们去医院。
将小土狗寄养在医院,鹿予安才回到了家。
鹿宅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现在才回家,鹿正青和鹿望北都很忙,根本顾不上他。
前世如果不是鹿予安刻意每天早上早餐时候见,他们可能很几天都见不到一面。而现在鹿予安显然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
而此时,鹿家的书房。
鹿正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朝书桌对面的长子,长长叹了口气:“那就给他吧。”鹿予安拿走妈妈画作的事情,是瞒不过鹿正青的。
本来也是妻子留给予安的东西。
只是——
今天清晨花园发生的事情早就通过佣人告诉了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从杜秘书那里知道予安联系了律师,去查妻子留给他的那笔钱。他一向觉得孩子还小,不需要太多钱,没有告诉过予安那笔钱的存在,但是予安竟然知道了。
他心里明白,他和妻子的东西总有一天都要留给孩子们的,但是这样直白被要走——
鹿正青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今天晚上公司还有事情,外面风雨交加,但鹿望北还是要去公司。
已经换上正装鹿望北站了起来,把椅子上的西装外塔搭在手上,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是冰冷的。在他看来鹿予安不过是连表面的乖巧都不愿意装了,用胡闹的方式吸引他和爸爸的注意。
但鹿正青却并没有察觉,相反他看着刚刚出差回来又要赶去公司的长子,内心充满了愧疚,这种愧疚冲淡了他的忧心,他想起别的事询问道:“望北,外面雨这么大,别自己开车了,让司机送你,他已经接与宁回来了。”
他对长子是愧疚的,长子是他最期盼的一个孩子,他亲自照顾长大,因为妻子身体不好,甚至很长时间他都以为长子会是他唯一一个孩子,长子可以说承载他对孩子全部的骐骥。
但是初为人父,难免有所疏忽,长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
鹿正青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朝长子关切说:“之前和你说的体检报告呢?记得让你秘书发给我。”
后来予安出世,予安因为早产身体差,他和妻子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予安身上。予安出事后他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长子就突然长大,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在家照顾弟弟,在外帮他处理公司事务。
长子成年那天他和长子沟通过,长子愿意接手他的事业,他说以后继续为弟弟遮风挡雨。在同龄人还在玩乐的时候,长子就已经公司中忙碌,这么多年长子的付出他看在眼里,他内心已经决定将事业交给长子。这是长子应得的。
但鹿正青隐隐有些担忧。
在他的朋友中,因为继承权孩子们反目的不在少数,他以前不担心与宁和望北的,但是予安呢?
他发现予安因为成长的环境,对物欲看得格外重甚至有些偏执,就比如今天,甚至从李家回来之后,予安从来没有回去找过李家。
不是说他希望予安继续和李家保持联系。但是十年的感情,竟然说断就断,他也觉得有些寒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之前也在予安的书柜上看到几本酒店管理方面的书籍,委婉的试探后发现,予安似乎早早就规划好毕业之后要去公司。
那以后——
鹿正青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只能安慰自己,予安还小,还能慢慢教导,所幸与宁还是乖巧听话,他想起幼子的事情,朝长子嘱咐道:“杨大师的邀请我们一家去画展,你记得把日程空出来。”
“还有杨大师的师叔下落,能帮忙的我们也要去帮忙,我这里有张照片,你让人去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