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男配恋爱指南(74)
陆枫没心思回复,按灭屏幕,在床头的陪护椅上坐下来,将点滴的流速调慢。因为输液的缘故盛哲宇指尖冰冷,他便拢了那只手抵在唇边,呵出阵阵热气。
今天一天变故太多,陆枫脑子乱糟糟的,心中油盐酱醋混作一团,心情复杂地不行。从亲眼看见叶谦险些丧命,再到抱着失去意识的盛哲宇来到医院,他仍处在恍惚状态,心里全是空落的后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谦濒死时他下意识的惊慌,竟然也比不上抱住晕厥的盛哲宇时内心的惶恐。开车来医院时,盛哲宇躺在他腿上,双眼紧闭着一动不动;他心跳得耳膜都在轰鸣,眼前发黑,连方向盘都打滑了,油门却不肯松,一路连闯几个红灯。
病房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条缝,有道稚气的童声犹豫地小声呼喊:“盛哥哥……?”
陆枫回过头,看到男孩焦急的面庞。他明显是跑来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鼻尖冒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牢牢锁定在病床上昏睡的男人身上。
“……奕奕?”陆枫一眼认出,这是他在宇梦孤儿院见过的那个小男孩。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召他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到底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被关心询问,奕奕立马红了眼眶:“我刚好听到院长爷爷接了个电话,说盛哥哥进医院了,我一急就跑出来了……”他把裤袋整个翻过来,掏出几枚硬币,“我骗公交司机说我哥哥在站台等我,这才混上去的。”
他面朝陆枫说话,眼睛止不住地往盛哲宇脸上瞟,强忍着哭意:“盛哥哥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好他的吗……”
稚嫩的质问尖锐地扎进心底,刺破了表面的宁静,流出潺潺的疼痛血液来。陆枫眼睫颤动,半晌,声音嘶哑:“是我的错。我们在工地出了点状况,他在升降机上晕过去了。”
“升降机?!”奕奕惊愕地呼喊,随即想起这是在医院,赶紧压低音量,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焦急,“你不知道盛哥哥最害怕高处了吗!居然还让他去坐那种东西——多危险啊!”
孩童的话语中关键词一闪而过,陆枫猛然抬头,严肃地反问:“你说什么?”他紧紧盯住奕奕,神情巨震,“盛哲宇恐高?”
“当然了!盛哥哥一到高的地方,就紧张得要命!我听院长爷爷提起过,好像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和别的小孩吵架,被那几个坏蛋从高高的楼梯上推得滚下去了……那之后,盛哥哥就再也不敢去高处。以前带我们去游乐园,他连海盗船都不敢坐呢……这回在升降机上肯定吓得不轻!”
陆枫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脸色剧变!
盛哲宇恐高?……
他脑内轰鸣,眼前闪过他在升降机里抱着那人时的画面。绵软的身体,满是冷汗的苍白面容,和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完全就是真实的应激反应,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这样明显的恐慌,他却因为被怒火冲昏了头选择视而不见;被推上去时,那人持续地绝望哀求,而他像个冷酷的机器不为所动。
等等……如果盛哲宇的恐惧严重到这种程度……那他根本不可能去设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更加可怕的陷阱,更没能力去救吊在楼外的叶谦——
“对不起,我想去拉他的,但是太害怕了……那里这么高……”
盛哲宇颤抖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陆枫后背发凉,猛地站起身来,带翻了座椅。
他像是站在棋盘的最中心,狠心落下最后一子,却被从根源上颠覆了立场。陆枫空洞地站着,心内翻起滔天巨浪,懊悔和痛心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所有意识。
蠢货——他真是错到离谱!
今天盛哲宇完全没有动过害叶谦的心思,这一切全都是巧合与意外!而他强行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那人身上,逼着盛哲宇陷入他一手造就的绝境。
他怎么会这么蠢……盛哲宇根本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就算再怎么针对叶谦,他也不会做到这个程度!而自己就凭着第一眼的猜测妄下论断,就被翻涌的失望和愤怒控制……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盛哲宇凭什么要被他这样对待?明明同样是个值得被宠爱的omega,却总是被逼迫,被威胁,被折辱,被恐吓。
他一边享受着和盛哲宇不为人知的亲密,一边冠冕堂皇地打着保护“爱人”的幌子伤害他。可他知道什么是爱吗?那些借叶谦的名义做出的越界行为里,包含了几成的私心?
陆枫的心像是被人划了一刀,涌出无边无际的苦水。
……怎么可能,对着毫无感情的人,涌出无穷无尽的独占欲呢?
害怕他脱离自己的掌控,不想他有别的依赖,把握他的弱点,从肉体的标记中获得满足——这是充满病态的爱,是他精致皮囊下肮脏的欲望。
他才是魔鬼,他才是恶毒到了极致。最可笑的是,他到了这一步,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盛哲宇的异样情感。
心脏虚幻的疼痛让陆枫几乎蜷缩起来,他捂住脸遮挡涌出的眼泪,放轻呼吸慢慢蹲下,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一旁的奕奕,只是用尽力气抑制着崩溃和自我厌弃。
——他才是盛哲宇的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说:
陆枫: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第80章 我的Alpha下属(二十二)
护士听到房内的响动,担忧地进来查房。意识到这样下去会吵醒盛哲宇,陆枫勉强自己冷静下来,魂不守舍地出去洗了把脸,叫了个保镖将奕奕送回孤儿院,顺便给老院长打电话报平安。
挂了电话,陆枫疲惫地揉着眉心,刚要回到病房,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
短信的内容显示在通知栏,就只有一行字,却让陆枫如坠冰窟。
“匿名邮件已发送至盛事管理层。收购合同准备就绪。预计两天内盛事内部会产生大幅变动,小陆总可以撤出了。”
发件人是陆氏的一名管理层,他父亲的得意助手。
陆枫机械地点开界面,上一条记录是他发出的盛哲宇真实性别信息。
世界的所有矛盾总会在临界点集体爆发。埋下的种子,冒出的线头,一切在做出选择的那刻,就注定导向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孤身一人站在自以为正确的岔路上,承接最严峻的后果。
……
陆枫申请了夜间陪护。虽然已经是单人病房,但旁边的沙发对于长手长脚的陆枫还是很狭窄,他固执地维持着半蜷缩的姿势侧躺,就为了能时时刻刻看到不远处的盛哲宇。
盛哲宇在凌晨两点醒了过来。
那双眼在月光下颤动着想要睁开,睫毛像扑朔的蝶翼。陆枫第一时间起身,快步走到病床前,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害怕病床上的人被光线刺痛眼睛,他伸手覆在盛哲宇的眼睛上方,又凑近了点去探他体温。
病床上的人带着刚苏醒的惺忪,眼睛困倦地眨了眨,花了些时间才判断出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与陆枫交汇时,盛哲宇眼睫一颤,眸色清明起来。
他身上柔和的气质褪得一干二净,如临大敌般绷紧了身体,像二次落入陷阱的警惕小兽。
虽然早有预料,陆枫的心还是瞬间坠了下去。他别开眼,调整了病床的高度,在人背后塞了个软绵绵的枕头,递了杯温水过去。
他每隔半小时就试一次水温,这杯水他来来回回换了五六次。盛哲宇似乎也是真的渴了,没与他争执,接过来默默喝了,干涩的嘴唇泛上水光。
沉默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更加空寂。陆枫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粥,蒸汽腾腾氤氲,他用勺子舀了半勺,送到盛哲宇嘴边:“吃点东西吧。”
盛哲宇的视线平淡地落在眼前的勺子上,没说话也没张嘴。陆枫又往前递了递,他就像被蛰了一样微微偏过脸,眼神中的厌恶清晰可见。
“滚出去。”
他才醒,声音嘶哑脆弱,没什么威慑力。陆枫握着勺柄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克制着心底的失落,固执地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