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养崽日常[游戏](209)
…
是夜,二月十六。月黑风高。
洛阳城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朱鲔与李轶带领精兵趁夜离开。
他们一路简装行兵,日以夜继赶往偃师。
原本慈涧到益阳的水路也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可是涧水的河流相比较伊水要更为平缓些,且因着龙门的狭窄,虽然是逆行却同时逆风,经验老道的船夫可以轻易操控帆船斜行,借用风力鼓帆,只要能上得了船,不管刘秀的兵马再如何彪悍都追不上他们。
朱鲔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
分明一路顺利,渡口近在眼前,心口却犹如沉着一块大石头。
李轶看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嗤笑道:“你这是被刘秀吓破胆子了吧?”
朱鲔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不到半日的行程说道:“自从冯异拿下孟津渡后,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们的行为仿佛一直都被刘秀他们掌控在手中。”
李轶的神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朱鲔幽幽说道:“既然先前有人已经投奔了刘秀……谁又能保证我们军中没有呢?”
李轶回望着身后绵长的队伍,霎时间心中布满阴霾。
二月二十八,疲惫不堪的洛阳军在伊水旁休整。
他们已经抵达渡口,并且找到了之前留存的船只,眼见逃亡的可能近在眼前,朱鲔丝毫不敢懈怠,催促着士兵修补帆船,以及四处掠夺船夫熟手,以备船上使用。
李轶皱着眉头说道:“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够。”
朱鲔冷下脸来:“那就去抢!正好不是要找船夫吗?抢完了正好一道上路。”
李轶:“你可想好了,这些原本可都是你要庇护的百姓。”
朱鲔冲他冷笑,阴郁地说道:“当初你背弃刘縯,差点置他于死地。现在与我一道被刘秀追得落花流水,不也是天道好轮回?你同我一起从洛阳逃出来,倒也没看出来你对洛阳的百姓有多上心。你现在又同我来说什么废话?”
李轶被他气得甩袖离开。
待李轶离开后,朱鲔原本难看的脸色就收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不到三日,洛阳军抢夺周边村镇与船夫上船,将近准备完毕的时候,探子紧急回报,说是已经看到了敌军的身影!
“这不可能!”
“怎会如此?”
朱鲔与李轶的声音近乎同时叫出来。
他们抢出营帐,厉声让士兵们立刻上船。
“大司空,王爷,可现在还有几队人马还未归来!”底下有人连声说道。
朱鲔幽幽说道:“那就只能怪他们回来得太晚了。”
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上船——”
朱鲔率先登上了船只甲板,看着连绵船只已经扬起帆布,心中那紧绷的感觉总算是松了下来。
伴随着无数船只离岸,朱鲔的心情越发愉悦,甚至一直阴沉的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看着岸边越来越远,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
船不着痕迹摇晃了一下。
站在甲板上的朱鲔不以为意,现在风大,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常理。
他背着手站在前头,望着一望无际的伊水,思考着在逃出之后要投奔何方。他倒也不是不能投降于刘秀,可当初逼得刘縯无法登位,差点逼杀刘縯的人中,也有他的一份力。
尽管他嘴上再怎么埋汰刘秀与刘杨的兄弟关系,可无论如何朱鲔也不敢拿此事来冒险。
“我……”
他正要说话,船只又猛地摇动了一下。
船上的船夫也惊了,他们聚在一处商量,随后开始检查起本该检查了无数遍的船只。而不仅是此处,就连开始密布水面的其他帆船好似也都出现了问题。
“船底漏水了——”
船夫仓皇地从船舱底部跑上来,浑身都沾湿,哆嗦着说道:“快,快把船摇回去——等到了河中就逃不了了——”
伊水,以水流湍急著称。
不识水性的人落水,几乎是必死无疑。
原本还在驱使着船只往水面的船夫们吓得魂飞魄散,江面上要掉转船头本就是麻烦,再加上有那么多只水船在江面上,彼此的摩擦与相让就耗损了诸多的时间,大部分的船只还没有划回岸边,就已经逐渐在往下沉。
内鬼!
朱鲔心中闪过这个词,却不能多思。
他所在的这艘船已经进水太多,眼见着正在缓慢下沉。尽管朱鲔并不会水,可当他看到船夫惊慌失措抱着木箱跳水的时候,他的眼中划过恍然的神色,一把踹倒了几个正在抢夺船头木箱的船夫,给自己夺了一个。
他看着湍急的河水面露狰狞之色。
若他能活,必要手刃那该死的内鬼!
朱鲔学着船夫捏着鼻子,一手抱着木箱跳下了水。
死亡的气息在冰冷的水面没过他头顶的时候悄然出现,朱鲔越是挣扎就越往下沉,他屏息,勉强控制着不要瞎扑腾,发现身体渐渐能算平稳地浮在水面上。
船越往下沉,就越有一种无形的吸力。
朱鲔不敢耽搁,连忙似模似样地用脚掌拍打着水底,试图让自己靠近水岸。
…
李轶爬上岸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尽管已经过了冬,可是春日下水依旧是冰凉,尤其是这种山涧落下的水流,更是家待着山林刺骨的凉。他哆嗦着在石头坐下,挑了一处避风的地方。
李轶一边搓着手一边打量着岸边的情况。
能上岸的士兵并不在多,都是本来落后在最后面的船只,在出事的时候反倒能更快上岸。再有的就是本身有水性的士兵与船夫……更多的现在还在江面上沉浮。
李轶面露凄凉,大声呼喊着让上岸的士兵掇拾自己。
低下头的时候,却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
朱鲔爬上岸的时候甚为狼狈,还是有士兵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踪迹,这才把他给救上来的。他的体力在江中近乎耗光,徒劳坐在那被他当做救命浮木的木箱上沉重喘气。
李轶没想到他还活着。
毕竟朱鲔走的时候是抢得最快,上了最先出发的船只。
本来也应该离江岸最远。
李轶眼神微眯,大步朝着他走来,嘴里说着担忧关切的话:“大司空,身体可有大碍?我已经让人生起火堆,您还是快些……”
哔哒——
一大团血液从李轶的胸口喷溅出来。
李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直低头的朱鲔暴起捅穿了肾脏。
朱鲔抬头,湿透凌乱的毛发之下,一双红眼死死盯着他,阴沉地说道:“是你,把消息传给刘秀的吧?”
…
“真是惨。”
耿弇小郎君从营帐外走来,一边摇头,一边在蔡绪宁的对面跪坐下来。
数日前,他们刚打了个胜战。
耿弇与冯异带兵追赶朱鲔等逃亡的人马,加上早就埋伏等待的人手里应外合,把刚刚遭受水灾的落魄敌军一网打尽,朱鲔投降。
至于李轶,还没撑到冯异他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劝降李轶的人,正是冯异。
耿弇是不知道个中详情,在打扫完战场,带着俘虏与降兵回来的路上,才听了冯异说了这么一嘴,登时就觉得李轶有点倒霉透顶。
他明明就只差了一步。
蔡绪宁听完耿弇所说的来龙去脉,淡淡地说道:“李轶死了倒好,他要是活着,还得想法子不落口舌杀了他,那才是大麻烦。”
耿弇啊了一声:“这是为何?”
李轶的能力是不错,不然刘玄也不会让他和朱鲔一起驻扎在洛阳城。
蔡绪宁停下毛笔的动作,看向耿弇:“李轶原本是追随刘縯一路到长安,最后被刘玄封王虽有自己的能耐,却也不得不说是靠着刘縯。可随后他背叛了刘縯,加入了刘玄一脉,试图刺杀刘縯。”
所以刘秀能够接纳从一开始就站在刘縯对立面的朱鲔,却绝对不容背叛了刘縯的李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