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斯宁战战兢兢起身，跟在顾昂身后，连带着腿都打着颤。
　　怎么，这是要先让他口述遗书，然后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把他做掉。
　　两人踩着砂砾往河边走，光线越来越亮，天快亮了。
　　白斯宁憋不住开口，“昂哥，你叫我过来干什么？我知道我天天都在挑战你的底线，让你忍无可忍了，但是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
　　“别告诉叶斐。”顾昂随手插进口袋，发现里面有一枚硬硬的东西。
　　他拿出来借着微光看了看，是一枚金色的纽扣，花纹繁复，不是自己衣服上掉下来的。
　　顾昂回想，好像是昨天那个神秘人衣服上的。
　　难不成是自己反抗时候，不小心掉进来的？
　　白斯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压着声音问，“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啊？”
　　顾昂回神，随意把扣子扔进口袋，“不想说。”
　　“昂哥，你喜欢叶神对吧。”白斯宁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哪个词没用对，就惹毛了这头狮子。
　　顾昂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静静看着远方。
　　白斯宁继续说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呢？你这么酷，不像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啊，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胆告诉他。”
　　他见顾昂神色还算平静，大起胆子继续劝说，“再说了，我感觉，叶神他也挺喜欢你的。”
　　顾昂挑眉，“你觉得他喜欢我？”
　　“是吧，我又不瞎。”白斯宁耸了耸肩，“他那么冷冰冰的人，对你可细致可体贴了。不喜欢你，那么高冷的人肯跌下神坛？”
　　顾昂点头，算是认可。
　　叶斐应该是喜欢他的，他能感觉到每一个动作里温柔的爱意。
　　更何况，明里暗里，那个人都已经表示得相当明显了。
　　白斯宁再接再厉，“所以啊，你情我愿的事儿，直接挑明不好吗？”
　　“说别人的事情你倒是门儿清。”顾昂难得敞开心扉，“小白，感情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啊？难不成，你们还在意世俗对双a恋的看法？不能吧。”白斯宁挠了挠头，“不过我爸妈也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可能把事情想得太单纯了。”
　　顾昂愣住，“你爸妈，他们现在还好吗？”
　　白斯宁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到这儿了，愣愣回道，“挺好的，身体倍儿棒。”
　　顾昂心想，他好像明白小白后来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了。
　　上一世他认识白斯宁的时候，他告诉自己，父母双亡。
　　如果那件事发生得并不久，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意外。
　　顾昂神情难得严肃，“你有时间，多陪陪他们。”
　　白斯宁笑道，“知道了，我孝顺的很。你是不是要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欠揍？”顾昂抬腿踢了他一脚，“我叫你过来就是跟你说，今晚的事儿，谁都别说。”
　　白斯宁神情难掩失望，“啊，我是不是没机会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了……”
　　顾昂抿唇，难得松了口，“说不定呢。”
　　天边已经有了朝霞的光，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
　　那一点点的阳光让带着寒意的身体渐渐回暖，顾昂想，他也许真的可以跟叶斐和好的。
　　只是，他找不到那个契机，也找不到那个口子。
　　那些难以言说的秘密，他不知道怎么跟叶斐提起才比较合适。
　　他像一只在茫茫黑夜里仓皇逃窜的猎物，想要跳进陷阱，都找不到洞口。
　　白斯宁一拍脑袋，“我懂了，我悟出来了，你不想主动，你喜欢被动。”
　　顾昂：“……”
　　“你觉得表白丢面儿是吧？”白斯宁眯着眼睛看他，“天哪，要叶神主动，那可能有点难。”
　　顾昂没忍住又踢了他一脚，“越扯越远。”
　　白斯宁心里盘算，让叶斐主动，他得做点儿什么呢。
　　追人这事儿，他也没什么经验，真是令人头秃。
　　两人绕着河走了挺远，又慢吞吞地沿着原路返回。
　　白斯宁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昂哥，天都亮了，还回去睡吗？”
　　顾昂吐出一口气，在清晨里化为薄雾，“回去吧。”
　　白斯宁的确是困到炸裂，刚倒下去躺在地上，瞬间就睡死过去。
　　顾昂转身绕回叶斐侧躺的位置，坐的地儿被人占了，他只能在旁边半蹲着。
　　他垂眼看着闭着眼的叶斐，一点点胡渣已经冒了出来，眼睛下面是淡淡的乌青，看起来有些疲惫。
　　顾昂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看到叶斐眉心微微皱了皱。
　　他回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把周围的景色都照得明晃晃的亮堂。
　　顾昂伸手，挡在他眼睛上方，替他挡住越来越亮的阳光。
　　大概是视线骤然变暗，叶斐又皱了一下眉，缓慢睁开了眼。
　　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到了面前绑着绷带的手，“怎么没睡？”
　　顾昂快速收回手，“你醒了。”
　　“嗯，这地儿太硬了。”叶斐活动了一下脖颈，半坐起来，“不困吗？”
　　“困。”顾昂的确是没休息好。
　　之前偷亲了人，又拉着白斯宁谈了好大半天的心，一夜无眠。
　　叶斐伸手拉他坐回叠好的衣服上，“睡着不舒服？”
　　顾昂点头，“有点儿。”
　　“我的肩膀睡着也不舒服？”叶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头，“或者，你想枕在我腿上？”
　　顾昂笑骂，“滚你的。”
　　“说真的，再睡会儿吧，你靠我背上。”叶斐背过身，留给他一个宽广的后背。
　　肩宽腰窄，看起来坚实可靠。
　　顾昂犹豫了几秒，侧着脸把头轻轻贴上去闭上眼。
　　他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衣服传出来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和记忆中的一样。
　　宽厚，温暖，带着蓬勃的荷尔蒙。
　　顾昂也没有真的睡着，他只是觉得这样靠着特别舒服，就闭着眼假寐。
　　叶斐真的几乎一动不动，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把最坚实的后背全部给了他。
　　两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有些暧昧，又让人心里荡漾出花儿来。
　　原来感情还没戳破的时候，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人觉得怦然心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传来人声，好像大家陆陆续续醒来，在低声说话。
　　顾昂觉得有些躁得慌了，他揉了揉眼睛，假装刚醒。
　　一睁眼，又是白斯宁放大的脸。
　　顾昂被猛然吓了一跳，“你看什么呢？”
　　白斯宁笑得一脸荡漾，抓住人小秘密似的得意，“我就随便看看。”
　　顾昂活动着右手，“大早上想被揍？”
　　白斯宁拉长嗓音，眼睛滴溜溜的转，“叶神，昨天晚上昂哥他……”
　　剩下的话被顾昂捂了个严实，行，还知道威胁人了。
　　叶斐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问道，“他昨晚怎么了？”
　　白斯宁又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瑟瑟发抖的把话拐了个弯儿，“他昨晚找不到地方尿尿，四处乱转，笑死我了。”
　　顾昂：“……”
　　这人脑子里装了什么，怎么连慌都不会撒。
　　白斯宁声音不小，旁边几个人也听了去，几个男生开始吭吭哧哧跟着笑。
　　旁边那个大三学长冲他挤眉弄眼，“尿河里呗，滋补一下小鱼。”
　　“恶心死了。”顾昂白他一眼，“你别忘了，昨天你还吃了那河里的鱼。”
　　蔚阳泽作出要吐的姿态，“别说了，我脑补出那味儿了。”
　　“你尿尿还让白斯宁看见了？”叶斐关注点奇特。
　　顾昂：“……”
　　他梗着脖子，压低声音试图把话圆回去，“怎么，我十八，怕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