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虫星去考研(19)
雌性们的虫纹从背后一直延伸到小臂,雄虫的虫纹则位于前胸,从虫崽时期开始,每只虫族的虫纹图案都是固定的,因此也被户籍系统录入,作为重要的身份信息之一,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
但在小雄虫凄凉死去的那个夜里,继承了这句身体的陆忱并没在胸口发现任何图案。
根据景尧的说法,这是因为这具身体长期虚弱,导致作为雄虫第二性别特征的虫纹也随之黯淡不清。
再加上他近来十分嗜睡,复现的虫纹和增多的睡眠需求两相结合,几乎可以肯定是进化的前兆。
这个结论是由陆忱的舅舅陈燃作的,这只雄虫曾是中央研究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高级研究员,在医学领域、尤其是与虫族进化的相关问题上很有心得。
由于兄长唯一的雄子返星,陈燃不顾家虫们的劝阻,坚持要下楼到桌边用餐,饭后还亲自查看了小雄虫的体检数据,并强撑病体与景尧详谈许久,为陆忱拟定了一份营养剂的配方,交给智能管家小K购置。
当年让陆忱前往布鲁克林星休养的建议也是陈燃提出的,如今幼崽平安归来,即将面临至关重要的进化,作为舅舅的陈燃坐在元帅书房的小沙发里,叹气道:“雌父,我不同意将那件事太早告诉小忱。”
景尧在军部过了半生,像其他军雌一样,只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雄虫们较为熟悉,难免有点“身边即世界”的刻板印象,而他的雄主和雄子恰好都是意志坚强、即便忍受痛苦也甘愿隐忍不发的的类型。
就连一朝从云端跌落的陈燃,哪怕多年来在病痛的深渊中苦苦挣扎,也没有在事实浮出水面以前,将自己的猜测向雌父泄露一星半点,实在是很能沉得住气。
是以景尧不太理解陈燃的说法,他问道:“你担心小忱因此害怕吗?他会这样脆弱吗?”
陈燃皱眉道:“小忱毕竟与我们不同,他的腺体病虽然有所好转,但也不能太乐观。”
雄虫不欲直言那些惨痛的回忆,十分为难地斟酌着言辞:“如果在这时候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当年雌父牺牲和自己被害的事件中都有亲雄父插手的痕迹,我担心会再引起他的剧烈反应。”
景尧顿时想到一事:“有道理,莱恩确实说过,这次出发前小忱还因为大喜大悲进过一次诊疗舱。”
老元帅在军部供职多年,做事一向奉行主动出击、能铁腕就绝不怀柔的原则,他念及小雄虫孱弱的身体,真实地发了愁:“唉,那一家虫都用心险恶,如果不直接跟小忱揭穿这些,又被害了可怎么办呢?”
陈燃俊秀清冷的脸上有一瞬不自然,他移开目光不与雌父对视,淡淡说道:“莱恩总是陪在小忱身边的,他做事一向可靠。”
卧病在家的年轻研究员想到陆忱那双仿佛看到了许多的眼睛,眼中带了一丝笑意:“您没听到景郁说小忱根本没搭理蒙希让他回主宅的要求吗?说不定小幼崽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像我一样很少开口。”
景尧心疼小孙崽在如此稚龄的阶段离家“休养”,更心疼对方在自己目力不及的偏远星球默默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他长叹道:“那我们更要好好保护小虫的安全——聪明虫比笨虫可危险太多了。”
陈燃深以为然,他跟家虫们共进晚餐后又与雌父聊了许久,早就十分倦怠,眼下对方终于认同了他的观点,雄虫立刻站起身来向景尧告别,要回自己的卧室去。
他刚拉开门,就与面对房门站在走廊里的莱恩照了个对面。
陈燃今日消耗了太多体力,疲倦得不想多言,他默不作声地让出了通道,抬手示意雌父的勤务兵自行进入。
莱恩的视线随着那只漂亮的手在空中划了道弧,十分急切、又有些窘迫地否认道:“我,我不是来找元帅的。”
雄虫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一点可爱的讶然,莱恩觉得自己脸红了,他不敢低头直接对上那双湛蓝、聪慧的眼睛,只好对着陈燃左前方的空气坦白道:“我听叶泽说您跟元帅来书房谈事,所以站在这等着背您上楼。”
陈燃的卧室在三层,与几间专门辟出的研究室相连,摆满了他在中央研究院任职时每日见面的分析和检测器材,深居简出的卧病期间,雄虫偶尔会溜到隔壁房间坐一坐,抚摸着这些亲密的仪器发一会儿愣。
其实他并非不能独自行走,只是久站久坐会大量消耗体力,有时甚至导致突如其来的晕厥,因而被严格限定了外出活动的范围和频次。
但莱恩与他多年未见,或许认为他还处在刚受辐射时的脆弱阶段,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陈燃注视着一同长大的老友,在心中理性分析着对方的动机。
二虫之间的沉默仅仅持续了一瞬,管家虫却蓦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一直站在门对面,走廊很宽、隔音又好,我完全听不到您和元帅的谈话内容。”
他被口水呛了一下,十分急切地续道:“——我真的没想偷听。
曾经的雌虫准将在面对严刑拷打时一言不发,对着目光平淡、身体孱弱的心上雄虫却紧张极了,且越紧张越是话多,他磕磕绊绊地自我辩白了许久,见陈燃依旧不为所动,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我的力气很大,捂着耳朵的时候真的什么也听不见。”
陈燃觉得身体内部那股难以抵御的倦怠稍微消散了一些,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他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说道:“走吧。”
莱恩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觑着雄虫的脸色,轻声问道:“去哪儿啊?”
俊秀清冷的雄虫露出一个带梨涡的浅笑:“不是说背我回房吗?”
他自从患病后就很少笑了,整只虫的气质都有些阴郁冷淡,莱恩乍见这熟悉的笑脸,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在他面前弯下腰,露出个开心极了的笑容,自我夸耀道:“小忱也喜欢我背他——我背上特别稳,在楼梯上也不会颠到您。”
第一只被你背着走的雄虫是我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燃将侧脸贴在他背上,叹了口气。
莱恩一边沿着走廊慢慢向前,一边献宝似的,将这些天在光网上搜罗来的幽默故事讲给陈燃听,虽然对方的反应平平,并不像论坛里其他雌虫的雄主那样被逗得乐不可支,但讲笑话的雌虫依然非常满足。
已经能看到雄虫卧室的房门了,莱恩心想,元帅这座新居果然很小,竟然这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正准备说服雄虫放自己进门,这样就能将疲惫不已的对方一直送到床上,就感到两只暴露在外的耳朵一阵微凉。
——一双体温略低的手轻轻拢住了他的耳廓,还不经意地捏了下那处脆弱的软骨。
莱恩站住了,他不敢出声也不敢动,脸上的红晕却立刻蔓延到耳后,连脖颈的温度都跟着升高了。
雄虫清冷好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吐字时呼出的微小气流直撞在管家虫的侧脸:
“捂住耳朵了,真的什么也听不到吗?”
楼下某个房间里的的小雄虫坐在地毯上,成了一只僵虫。
睡醒后他的体力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复,并且立刻发现遇袭当天“不视而明”的现象再次出现了,这使他能够摆脱视听器官的限制,获得远处的声音与影像。
这种体验十分新奇,幼崽没有受过相应的教导,完全依靠懵懂的本能,再次捕捉到了精神天赋的强大感知力。
但非常尴尬的是,他无意间将逸散的精神力外放到了府邸各处,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回。
所以哪怕捂住眼睛、盖住耳朵,哪怕变化各种坐姿和站姿,陆忱也还是能十分清晰地听见亲舅舅跟亲管家的谈话内容,好像就坐在现场——不,好像跟舅舅一起坐在莱恩背上似的。
他实在不想听长辈的墙角,更不想听可亲可敬的莱恩叔叔对舅舅说“离开以前我可以亲一下您的手吗”,但刚觉醒天赋的幼崽完全无法控制精神感知的范围,最终还是歪倒在床上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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