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的体质(快穿)(124)
这个少年在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平静的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凶案,他一板一眼的把事情陈述下来,甚至没有带有个人感□□彩,就像是在说着一个故事的大纲。
网上全在议论施季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出过一次面,这个最应该痛骂指责施季庭的人,从头到尾都沉默得不像是一个受害者。
是害怕么?还是胆怯?
记者在来到肖木家前,在心底描绘出一个胆小怯懦的少年形象。
他知道肖木是一个孤儿,平时又沉默寡言,前阶段刚刚辍学,身边只有一个好朋友,又发生了这些事,这样的孩子有一些心理问题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无论采访对象是个多古怪的孩子,他都会想尽办法的帮助他。
在了解了肖木这十八年的人生所经历的一切后,记者由衷的对这个孩子感到心疼,并且在来之前就决定了要是这个孩子确定了心理有障碍,他会替他联系心理医生。
到了约定的时间,记者敲了敲肖木家的门。
门应声而开。
萧君一把门打开,带着记者和摄像师们走了进来。房间里被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之前血流满地的样子。
记者和萧君一互相打了个招呼,萧君一进房间把肖木领了出来。
摄像师早打开了镜头,对准了里头的屋子。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身形削瘦的少年,年不过二十,皮肤是少见太阳的病态苍白。他全身上下的颜色似乎都凝聚到他的黑发上,一头黑色碎发深邃得像是用画笔涂上的一样。
寡淡的嘴唇时常向下拢拉,看人时的目光轻飘飘得仿佛没有落点,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独自坐着。
这确实是一个如记者预料的孤僻冷淡的孩子。
他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像披上了一件隐身衣,自动和人划开一道界限。
记者斟酌好语气,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开口做着自我介绍。他深谙讲话的方式,一开始没有直达主题,而是聊些家长里短,试图拉近双方的距离,降低少年的抵抗情绪。
然而,这个一向有用的方法在肖木这里跌了跟头。和他搭话的只有肖木身边的萧君一,让记者不至于那么尴尬。
肖木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指尖上还沾染了一点白色的颜料。
聊天陷入僵局,一旁的摄影师看的都焦急。这时,记者道:
“你很喜欢画画么?”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脸上一动,终于把焦距锁定在了记者身上。
这场采访终于开始进入正常的轨道。
刚刚还像一个精致的没有生命的人偶的少年提及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眼神中闪烁着亮眼的光芒,有一团火焰将他自己点燃,燃烧出他惊人的生命力。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鲜活的人,他身上散发出的光彩,足以让所有人瞩目。
摄像师和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少年身上。
少年将人带入自己作画的房间,随意让记者拍摄自己的作品。
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记者莫名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的觉得——
他将要看到的东西,是能够让世界所震惊的奇迹。
这一个称得上疯狂的念头,在这众多画作面前,成为了一个再真实不过的评价。
记者和摄像师几乎无处下脚,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收着肩膀走在里头,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什么。
难以描述现在是什么心情,再多华丽的辞藻到了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摄影师和记者突然闯进了一个奇异绚丽的异世界,每一张画都像是一个通往异世界的路口,只一眼就能吸走人的魂儿。
摄影师的镜头久久对在一张画上,画中有一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少女。摄影大哥不自觉的跟着画中的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
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在别人面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哭出了声音,实在是尴尬,可这儿却没人能够嘲笑他。
在一瞬间,摄影大师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他的初恋,想起了他的老婆,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他很早就离世的姥姥。
他还记得很早很早以前,他姥姥摇着蒲扇,跟他说那红花头,对杯酒。他以为早就模糊的老人的形象在这时候又清晰起来,姥姥总喜欢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段往事,似乎她一生最美好的记忆都停留在了那一刻上。
明明画中的新娘在微笑,摄像师却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悲伤。
今天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陪陪老婆。
想起老婆脸上出现的皱纹,以及发间隐约的白丝,摄像大哥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还是亏欠了她很多很多。
记者没有再说话,镜头从每一张画上慢慢的移动,将每一张画都收进镜头里,没有漏过任何一张。
这个视频放出去后,任谁也不会再怀疑这个年仅十八的少年就是创造出《兽》的那个天才。
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才,就是远远超出常人认知,让人无法质疑,更无法复制的存在。天才就是在没有出现前,旁人万般幻想万般推测,都无法想象出万分之一的存在,直到他出现了,人们一提起他,就会在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天才。
人们之所以喜欢《兽》,不仅仅是因为它独特的画法,绮丽的画风,绝大部分是因为它创造了一个世界,将这个世界破开一个小口儿,供给他们窥探。
房间正中心放着一副还未画完的画,它很独特,和周围的画有着鲜明的区别。
它的颜色可以说得上非常单一,几乎全用大片的白色铺盖,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画完的缘故,并不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一副简单的未完成的画,莫名的抓人眼球。
记者双手拿着录音器,脸上满是敬意。现在他身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一个年满十八的少年,而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艺术家。
无关年龄,无关名气,无关地位,只是单纯的由内而发的崇敬。
他的话题也彻底从那些无趣的人身上转移开,只问少年关于画,关于思想的事情。
至于施什么的是什么人渣杂碎,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话到尾声,实际上已经超出原定时间很久了,记者和摄像大哥仍然有些不愿离去。他提出心里头的好奇:
“能问一下,您的画都有名字么?”
“我只有一幅画有名字。”
记者下意识的想到了那副没有画完的画,“是那副画么?能告诉我它的名字么?”他指了指。
“它还没有画完,我不能告诉你。”
记者和摄影师在离去之前,轮流和肖木握手,表情诚挚道:
“您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您的画也是我最喜欢的。”话顿了一下,“我们相信,不仅仅是我们,全世界的人都会爱它们!它们值得人们喜爱!”
听到前半句话时,肖木无甚表情。记者和摄像师把话说完时,少年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灿烂,像是下过一场暴雨后湛蓝的天空,没有阴霾,只有美好。
他不像十八岁的少年,却又真的只是一个少年。
……
这次的采访视频完整的被放出后引起的各方躁动暂且不论,肖木在采访组走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那副未完成的画面前。
笔尖勾勒,轻描淡写间便画出一个人的轮廓。
白色颜料下的人物轮廓像是蒙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仔细看才发现有几分像是肖木本人的样子。
萧君一站在肖木的身后,注视着他,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很多时候,萧君一会一刻不停的在肖木身边彰显他的存在感,他从不吝啬于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他跟肖木有多亲密。
肖木话少冷淡,他就替他和别人交谈;肖木没有朋友,他就做他唯一的朋友;肖木没有血亲,他就可以成为代替血亲的存在;肖木只想画画,他就愿意帮他摆平除了画画之外的所有事情,甚至更多。
肖木可以不用说话,不用交际,不用为了将来思考。
什么都不用,什么都交给我来就好。
他抚摸着自己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藏匿了一个深渊,即便用烈火浇灼都无法点燃的温度。
“萧沐。”萧君一慢慢的吐出这个名字,一字一顿,仿佛在念着什么沉重的咒语。
少年背着身子,为自己的画添上最后几笔。笔落,他转过身子,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黑色戒指,微微睁大眼睛。
萧君一捧起少年的脸,稚嫩的脸庞和记忆中更加成熟的脸相叠加。
他的眼中有让少年悸动的熟悉,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说着:
靠近他,靠近他。
萧君一的手很暖,无名指上却有一个凉凉的东西,冷得像冰似的。
“跟我永远在一起。”
他没有用恳求的语气,他也不想把选择的权利放在少年手上。
在过去的几千几万年里,他真真切切的知道了,他是一个多么狡猾的家伙。
想要的东西太过狡猾,他只能够花费同样的时间,亲手打造出一个巨大的牢笼。像一出话剧,为台上每一个人设定台词,表演,控制事情的走向。
在脑海里演习了千亿遍的剧情,直到主人公都就位的时候,还是发生了自己预料外的状况。
萧君一看着少年的双眼,慢慢的贴近他,仿佛要看进他灵魂的深处,亦或是透过这具躯壳望到另一个人身上。
他常笑的唇角向下弯去,竟然和肖木有几分相似。
他看到少年的眸光闪了闪,是逃避么,还是什么?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嘴上温热,绵软的触感紧紧贴在唇上。
萧君一眼睛睁大,面上竟空白了几分。
少年踮起脚尖,主动凑了上来,像是天空自由自在漂浮的云朵停留了下来,偷偷降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