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的滋味(4)
由于累,于是仰了仰脑袋。
江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顺势望来,当触及到那修长的脖颈曲线时,刹那间一怔。
很性感,深沉而又冷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的人就是这样,身材不丰腴饱满,可偏偏气质冷然,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勾人心弦的气息。江怡的目光在那脖颈上停留半晌,又转至半露不露的锁骨上,最后若无其事地移向别处。
此时此刻,偌大的校园寂寂,宿舍里亦无声。她想说两句话打破宁静,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了转椅子,最后起身去扔垃圾。
宿舍里开了空调凉快,过道里闷热。再进来时,里面已经亮了灯,路过段青许后面,江怡没忍住看了看那整洁的桌面。
马克杯旁边,鲜明的橙黄无比惹眼。
夜色落下时,段青许独独出去吃晚饭。江怡无聊,先给郑云打了个电话,再发了会儿呆,等到外面黑尽,下楼买水,出门的时候还将段青许桌上的橘子顺走一个。
段青许回来,第一眼就发现橘子少了,谁拿的很明显。她望了下江怡堆满东西的桌面,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夜晚燥热烦闷,微灼的空气贴着皮肤,无星无月的天像块黑布罩在上方。
天气预报显示晚上有中转大雨。一开始江怡还没放在心上,悠哉游哉在学校里到处晃荡,转了一圈篮球场后突然觉得饿了,于是去临近篮球场的后门吃东西。
谁知刚吃完走进学校,头顶上啪嗒啪嗒,热浪挟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密密匝匝的枝叶上,雨说来就来。她反应飞快,赶紧朝宿舍楼跑,无奈后门与宿舍楼之间有一块必经的平地,免不了要淋雨。
一连多日高温晴朗,积攒的雨不一会儿便哗啦啦像用盆倒似的落。江怡被淋了个彻底,全身就没一处干的,她穿的白色紧身T恤,简直尴尬,好在一路回来没遇到什么人。
“幸亏你先回来了,不然也得被淋。”她抹了把脸道,打开衣柜找干衣服换,“这天儿变得还真快,白天热得要命,晚上下这么大的雨。”
虽然大雨滂沱,但依旧闷热。
淋湿的白衣变透,紧紧贴着细瘦的腰身,站的地方淌了一滩水,她边说,边弯了弯身子。
段青许没吭声,推开门到阳台上去收衣服。
江怡心大,找好衣服赶紧洗澡,再出来拖地,外面忽地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巨响,雷电交加,雨势愈发大了,顺着夜风直往屋里打。
她乍然吓了一跳,差点把水杯掉了。
段青许看了她一眼,她装作无事发生,脸上不要太淡定。
喝了口水,蓦地想起什么,连忙推开门去阳台。
段青许拧眉,不知道她要做啥,正想把人喊住,结果这人拿着仙人球又快跑进来,口里念道:“你仙人球忘拿了,风这么大小心吹下楼。”
说着,将仙人球搁墙角,段青许似乎有点洁癖,江怡没敢往这人桌上放。
她后背又被雨水打湿,不过湿得不多,故而全然不在意。
段青许神情微动,低声道谢。
江怡话唠:“以后一定记得拿,落下去碎了没什么,砸到人就很难说,不安全。”
段青许轻嗯一声。
大雨来得快去得快,不到半个小时,一切归为平静,阳台上雨水滴滴答答,风重重刮动,呜啦呜啦地响,闷热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暂时的凉爽。
将空调调到舒适的26℃,江怡缩被子中窝着。浴室里水流声哗哗,段青许在洗澡,不多时洗完出来,收拾一番亦上床躺着。
昨儿熬夜太晚,江怡打算今天早些睡,翻身朝向外面,瞧见段青许在看手机,细长的手指飞快点动,不知道在和谁聊天。白亮的灯光有些晃眼,她再往被子里缩了些,手机倏尔振动,到底睡不着,于是摸出来看看。
段青许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
这人的头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江怡望向斜对面,不由自主打量对方。
感受到挥之不去的视线,段青许手下一顿,指尖微曲,只是某人不太自觉,过于明目张胆。
良久——“别看着我。”
第5章 书房
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江怡皮子厚实,丝毫没有丁点儿尴尬,由侧着转为趴着,淡定道:“没看你,我在看墙壁。”
撒谎撒得顺溜,脸不红心不跳。
段青许放下手机,意味不明地看过来。那眼神中的探究教江怡的心陡然跳动,莫名一悸,不自在地别开脸。
关灯,睡觉。
第二天阴雨绵绵,氤氲的雾气笼罩在上空,使得远处看起来灰蒙蒙的,约莫九点,江怡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早饭,回宿舍捯饬捯饬,准备下午去见新外教。
新学期新制度,学院为了拉动大家的学习热情,特地出了个一加十规定,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外教负责十个学生,组成小团队,以此促进学习。
江怡的外教是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中文说得不错,08年就来中国定居,他还给自己取了个文艺的中文名,赵知,赵为百家姓第一姓,知则是博闻广知的意思。赵知老师特严谨,给他们讲了一下午的学期计划,江怡深知这学期恐怕不会太好过。
小组里班长和昨儿那位清秀的男同学也在,男同学姓张名易,很受小女生们的欢迎。
晚些时候赵知老师请大家吃饭。大伙儿都有点兴奋,吃着聊着,很快就打成一片,饭桌上的赵知老师很随和,跟大家聊他当年刚来中国时的事。
趁大家在聊天,江怡偷偷看手机,院青协群里发消息,以后将由校青协的会长和活动部部长对接他们,也就是段青许和秦宇。江怡略吃惊,毕竟她们协会在学校年度评比里回回倒数,怎么会是这两位重要人物来对接,但随即又释然,兴许是学校想以此督促英语青协也不一定。
八点多,吃完饭散场。
外面小雨淅沥,下了一天不见停歇,地上积攒了一滩滩水。张易没带,迂回表示想江怡带他一程。
江怡纠结怎么拒绝,正犹豫间,瞧见两三米远的地方有熟悉的身影。
段青许正和一群人站着聊天,应当也是才聚餐结束出来。
她赶紧道:“我舍友在那边,她没带伞,我先过去了啊!”
张易没说什么。
这一句话让那边一群人齐齐注意到,特别是秦宇,他用胳膊肘顶顶段青许,小声道:“那个,你舍友是不是?”
正在说话的段青许止言,一看,真是江怡。
恰巧这群人也打算要走了。秦宇撑开伞,说道:“那我就不送你了,先走了。”
语罢,带着一同宿舍楼的男生走开,其他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江怡走过来,直接撑开伞,说:“现在要走不,一起?”
她抿抿唇,走到伞下,瞧见那边还没散完的众人,破天荒主动问:“同班同学聚餐?”
“外教请吃饭。”江怡如实道,“正巧赶着下雨天,你们也在这里吃的?一直没看见,你们坐的包间?”
段青许颔首。
伞比较小巧,要把两个人遮完全有些困难,江怡只得靠这人近些,胳膊挨着胳膊。雨水伴着大风往身上吹,她一门心思全在打伞上面,没多顾及段青许。
兴许是不愿意有过多触碰,段青许总有意无意稍稍远离点,无奈江怡要跟着走,最后只得作罢。等走到宿舍楼下,两人或多或少都被淋到,江怡白皙的胳膊上全是水,收伞时她顺道抹了把水。
段青许主动把伞接了。
等电梯的人挺多,两人站在前头,进去后被挤到最里面。升到三楼时,中间有人要出去,大家纷纷让道,江怡被毫无防备地推了一把,直接向前倒,情急之下便胡乱拉了下,结果拉住了段青许的手臂。
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对方的手微凉。
大概是不习惯被触碰,段青许神色冷冷,可没把她推开,而是低声道:“站稳。”
江怡连连站定,脸上讪讪有些不好意思。
回了宿舍一切照旧,两人各做各的事。
段青许的冷淡并没给江怡带来任何影响,这时候的江怡拿她当普通舍友对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每个人性子不同,和平相处就行。
当然,此时此刻在她平淡乏味的生活里,正是由于清冷的性子,段青许才能区别于其他人。在长期循规蹈矩的学习生活之下,对于有些事,江怡还是一知半解,她现在只觉得这人还行,长得好看,多的便没有了。
欲望从来都是深埋于地底的,直到遇了水见了光才会疯长,从一颗毫不起眼的种子,成长为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不同于段青许的辗转反侧,这一晚江怡睡得格外安稳。
接下来的几日天阴,气温骤降,凉爽的秋季悄然而至。江怡没再敢显抽条穿背心短裤,而是乖乖穿半袖裙子或者长裤。
自打9月1日一过,段青许几乎很晚才会回宿舍,学习青协两头忙,抽不出多少空闲时间。
以前读高中那会儿,老师总说等到大学就轻松了,其实大学并不轻松,事多压力大,只是时间相对自由一些而已。
马克杯旁边剩下的那个橘子不知何时不见踪影,江怡还以为它会被放到烂掉为止,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没了。开学第一周没啥特别之处,反正就那样,期间陈于秋载着江宁来过一次,爷仨儿去高档餐厅吃了一顿,郑云工作繁杂,暂时抽不开身,不过偶尔晚上会给江怡打电话。
虽嫁入了有钱人家,但郑云并没有让姐弟俩过娇生惯养的生活,以前怎样现在就怎样。教育从来都是合格的父母最上心的问题,郑云对姐弟俩最大的期盼就是独立自强,简单,却不容易。
周末,气温有所回升,江怡打算回金铭府都住两天。
她没提前给郑云打电话,而是买了些吃的,打算自己坐车回去,反正也不是很远。
结果刚出校门,便遇到了认识的人。
段家的管家齐叔乐呵呵同她打招呼,当得知她要去坐公交时,赶紧把人喊住,让一块儿走。
齐叔原先是段爷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退休了闲不下来,便到段家当管家,照顾段青许的饮食起居,算来也有十多年了。他和善慈祥平易近人,拉着江怡说:“青许快下来了,等一会儿一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江怡不好拒绝,于是陪着等。
通体玄黑的迈巴赫尤其显眼,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学生来来往往,招来不少探究的目光。约莫五分钟,段青许从门口走出,齐叔笑着喊她,这人仍旧不冷不热,直到走近了才规矩喊了声:“齐叔。”
她扫了站在齐叔旁边的江怡一眼,江怡亦笑了笑。
“好了,走吧。”齐叔说道,把两人的东西放后备箱,“东成昨晚刚刚到家,他最近不忙,这两天你们两个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