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贪念(96)

　　许若星应下：“好，我上午要去二厂，顺路走那边把你捎着。”
　　黎晨没意见，挂了电话她听到身后有动静，苏宜站在那里，看着她，许若星放下手机：“早上我点了粥，一会到。”
　　苏宜看着她手机，片刻点头，进了房间里吹头发。
　　许若星想跟过去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打开门，接过外卖盒子，对房间里喊：“苏宜。”
　　苏宜正在吹头发，许若星走到门口，看她忙碌也没出声，折回饭厅坐下，从里面把粥倒在碗里，苏宜忙好出来，饭厅飘着淡淡的米香味。
　　她不是很饿，但还是坐下喝了一碗，许若星说：“今天我开车吧，上午我要出去。”
　　苏宜抬眼看她：“去哪？”
　　许若星说：“要去二厂。”
　　苏宜垂眸，低头喝粥，许若星觉得她态度很奇怪，拧眉，上了车这奇怪的感觉还一直保持着，苏宜坐在副驾驶，没出声，一直转头看着车窗外。
　　她手机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消息：【苏宜，今天有没有空过来做个检查？】
　　发消息的是周媛媛。
　　苏宜余光瞄着许若星，许若星今天穿的黑色工作装，长袖，领口颇高，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她散着头发，发丝垂胸前，晃荡。
　　没戴表，袖口扣紧，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双手放方向盘上，侧脸认真。
　　苏宜想两秒，给周媛媛回复：【好，我中午过来。】
　　到了公司后苏宜率先下车，同事笑着和她打招呼：“苏总监，许总。”
　　不断的招呼声，苏宜微点头，态度不冷不热，许若星站她身边，一起上电梯的人有些多，她们站在里侧，没人敢挤她们，空间还算宽阔，很快到了设计部，苏宜同许若星说：“我下了。”
　　四周看向许若星和苏宜，在偷笑，一脸她们感情好好的表情，许若星说：“好。”
　　苏宜下了电梯。
　　许若星发现苏宜有微妙的不对劲，但她说不上来是什么。
　　苏宜回了办公室，坐下后打开电脑，屏保是许若星，乍看，她手一抖，以前不敢设置，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些心思，现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屏幕上，顿时让她有种过去被完全窥见的羞耻感，尤其是屏幕里的许若星看着镜头。
　　好似看着她。
　　透过电脑，透过现在的她，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像个小丑把从前的一切都展现在许若星面前，无所遁形。
　　苏宜低头，迅速输入密码，点进电脑里，打开文件，覆盖屏保。
　　越是紧张，越是冷静，越是疏离。
　　她从前习惯戴上的面具，架起的围墙，如盔甲，重新攀附在她身上，苏宜轻轻呼出一口气，助理敲门进来，甜甜的笑：“苏总监，早。”
　　苏宜抬头，淡淡的回应：“早。”
　　助理问她：“您要咖啡吗？还是喝茶？”
　　苏宜想了会：“给我一杯温水。”
　　助理立马说：“好的。”
　　她走出去，苏宜打开设计稿，收到了沈如雪的邮件，告诉她模特已经帮忙联系好了，等她定时间，时间就在这个月中，是夏季款，苏宜先前已经和许若星她们开了会，选中了款式，就等模特这边。
　　现在模特定下，苏宜看着邮件，还是联系了陶月。
　　陶月知道下次秀展有自己很懵，对下次秀展s·x众说纷纭，包括几个品牌公司，都说s·x居然这个节骨眼得罪赵家，这次秀展怕是要开天窗，虽说衣服是重点，但模特也不可或缺，否则赵家也不会横行这么久，就是霸着最好的模特资源。
　　陶月很担心，尤其外界传s·x这次肯定要开天窗，都在看她们笑话，她也想帮忙联系朋友，但苏宜说不需要，就这么一直担心着，现在居然说定下了，还有她。
　　都轮到她上了，肯定没有什么好资源吧？
　　陶月愧疚的想哭。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咬牙：“你放心吧苏总监，我一定好好表现。”
　　说的咬牙切齿，很用力，苏宜挂断电话还觉得莫名，门被敲响，苏宜说：“进来。”
　　门打开，是何曲，何曲手上端着温水，她说：“苏总监，水来了。”
　　苏宜看到她顿了顿，接过杯子，说：“谢谢。”
　　“是我该谢谢您。”何曲说：“没有您和许总，也没有现在的我，我十点的飞机，怕一会赶不上和您道谢，所以就先来打扰您。”
　　苏宜说：“不用这么客气，是你的作品说服了德思娜的老师。”
　　何曲低头：“那也是您和许总，给我的机会。”
　　苏宜张了张口。
　　确实，是她们给的机会，苏宜点点头，何曲说：“感觉和做梦一样。”
　　说出来都没人相信，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苏宜深有体会，她说：“下次遇到问题，别犯傻了。”
　　何曲点头，看向苏宜说：“我知道。”
　　经历过这次，她想开很多，何曲想到那天站在天台上，她看向苏宜，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苏总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居然想用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现在回想，真的愚蠢。
　　苏宜看着她，目光很清透，不知道是看着她，还是透过她看向谁，苏宜开口：“不觉得。”
　　她说完，声音软了一些，开口：“其实我以前，也遇到过和你一样的问题。”
　　觉得那是人生跨不过去的坎，家长会过后，老师有意无意的打探，同学若有似无的排斥和孤立，裴依然和苏长和的冷淡，在那个盛夏，如冷箭，刺的她遍体鳞伤，她站在天台上，往下看，嘈杂的人群，似乎有她和没有她，没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
　　她在人群里，是没有父母要的怪胎。
　　何曲微讶：“你也遇到过这种问题吗？那后来呢？”
　　苏宜抬头看着她。
　　后来，她收到一封信，是一个女孩写的，字迹娟秀漂亮，信里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怪胎，我也是，我是来自天上的怪胎，我叫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
　　那天，她被一颗小星星，治愈了。


第81章 在哪
　　何曲是苏宜送去机场的, 十点的飞机，她开车送何曲到机场后，还歇息了片刻，才慢悠悠往医院开去。
　　她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和周媛媛重逢的场面。
　　那些伪装起来的城墙, 看着坚固不已, 实则只需要一个照面, 就会全然崩塌, 她还记得, 她中途碰到过周媛媛一次。
　　是陪许若星的酒会。
　　那天在酒店里，她看到周媛媛出现在隔壁的房间，有一瞬间, 她是木然的，愣在原地良久，她都没回去, 周媛媛过去说的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嘲讽她, 讥笑她, 让她寸步难行。
　　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人, 自私自利, 趁周媛媛不在, 对许若星下手，用合同把她绑在身边。
　　无耻卑鄙。
　　她明明已经做好, 做一个坏人的打算了，可在许若星回来后, 还是很难受, 那种难受从骨子里滋生出来,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做不到完全的不在乎。
　　她是可以放许若星自由的，在这段婚姻一开始，她就想过，这一切不过是她拥有的梦，一场海市蜃楼，迟早有一天，梦会醒，海市蜃楼会消失，她摘下戒指，只是在告诫自己，别太贪心。
　　令她意外的是，许若星回来没提到周媛媛，好似没见到她。
　　她也没主动提，假装不知道。
　　一切好似回到从前那样，她还可以借着出差的由头，晚上躺在许若星身边，听她浅浅的呼吸，在她睡熟之后，假装不经意的抱一抱她。
　　在那一刻，就是她所拥有的，全部幸福。
　　事情到底还是脱轨了。
　　苏宜将车停在医院门口，车窗半开，暖风徐徐吹进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烦意乱了，失去记忆的那一刻，知道结婚协议的那一刻，被许若星告知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一刻，她都没有如此的慌乱。
　　可现在，恐慌如深渊，将她整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