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边杏花白(90)
本是一句表示亲近和感激的话,赵长夏听了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闪烁、心里似乎产生了动摇。
赵长夏行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很少有纠结的时候,对曲清江而言,这可是难能一见的画面。只是她没有闲心去逗赵长夏,因为她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
过了会儿,赵长夏经过了反复的纠结,最终坚定了她的内心,问道:“我令你感到安心,是因为我救过你的命吗?”
曲清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赵六月能令她安心是对的,她救过她的命也是对的,这两者之间有一缕关联,却并不是因果关系。
可赵六月显然将这当成了因果……
曲清江来不及仔细琢磨赵长夏的意思,直觉告诉她若是肯定了这个答案,那肯定有什么是无法挽回的。
她当机立断道:“是,也不是。当初我遇到危险,你从天而降救了我一命,在我的心底,你善良又强大,我在你的身边很是安心……”
赵长夏抿唇。果然是这样,曲清江只是将她当成救命恩人,想必醉酒时的撩拨就是所谓的“直会撩”吧!
曲清江话锋一转,由衷道:“……但后来与你相处的每个片段,都成为了我心头值得珍藏的回忆。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感觉特别满足,就好像拥有了世间许多美好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回忆她们相处的每个细节,慢慢地,她似乎明白了赵六月为什么会有纠结的神情。
其实赵六月很早就已经给了她很多提示。就像上一次,她问赵六月为什么不会对别人献殷勤,赵六月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自从遇到你,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有一个答案。
答案:你。
赵六月应该对她动心了,如同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来历不明,却是除了她的爹娘之外,最信任的人……还是一个女人。
曲清江倒是不怎么纠结自己对赵长夏的心意到底是不是喜欢、爱慕,也不怎么疑惑自己为何会喜欢一个女人。在赵长夏要去立户之前,她便发现除了家人之外,赵长夏是唯一能让她既牵肠挂肚又害怕失去的人。
如果这种感情都不算喜欢,那怎样的感情才叫喜欢呢?
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份与众不同的感情,但也不敢将这种感情强加在赵长夏的身上,当然,醉酒时她的理智和克制力相对会大打折扣,促使她大胆地表露自己对赵长夏的喜爱。
她迫不及待地想让赵长夏亲口告诉她那个答案:“六月,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感觉?”
“也?”赵长夏的眼里重新燃起了星火。
曲清江钻进她的怀中,搂着她的腰,将脑袋枕在她的颈窝处,小心翼翼地说:“就像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快得很,明明没有喝酒,脑袋却醉醺醺、晕乎乎的。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感受你的心跳……”
赵长夏愕然,须臾,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六月?”曲清江忐忑地抬头看她。
赵长夏回抱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是住在我的心里的吧?我的心意,被你看了个透。”
“六月,你的情话好土。”曲清江掩嘴笑道。
赵长夏:“……”
这都是她生平学到的最“浪漫”的情话了,部队里啥都教就是没教怎么说情话、谈恋爱,真按部队那一套,她估计上来就问“跟我发展革命友谊吧”,曲清江必然会很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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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赵六月这性子能说出诗情画意的情话那才叫有鬼了,所以对她的要求不能太高。
想到这儿,曲清江又仔细回味了一下赵长夏的话,却觉得越琢磨越甜蜜上头。——这大概是她波折的岁月中,为数不多的避风港了。
——
曲铭、曲锦两家在赵长夏这儿狠狠地栽了个跟头后,曲氏跟曲清江、赵长夏算是彻底决裂了。
曲氏族人叫嚣着要将曲锋从族谱上除名,——若是不想别的方法收拾那两个小辈,他们还有什么威望可言?族里还靠什么来维护秩序呢?宗族的地位不容挑战!——不过这事被曲镇劝阻了,他道:“犯错的是一个小辈,没道理牵连已逝之人。”
曲铭道:“没将自己的女儿教好,那就是他的错,他有何面目下去见祖宗?”
“话不能这么说,乐娘与赵长夏或许确实令三哥蒙羞了,可因此就将三哥除名,这不符合族规。且谁又能保证小辈们不犯错?若是这些小辈都犯了错,是不是也要将我们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历来只有将十恶不赦之徒除名的规矩,还不曾听说连除名都要株连的。纵使赵长夏犯了殴打亲属的“不睦”之罪,也不足以成为曲锋被除名的理由,该被除名的是赵长夏,然而她是一个名字压根就不在族谱上面的人,除名这种威胁对她来说还真的不管用。
曲锦问曲镇:“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曲镇道:“我站族规这边,族规不能乱,乱了,还如何维护宗族的秩序?”
曲镇并不想让族规成为某些人以权谋私的工具,所以他可以对曲铭等欺负赵长夏之事袖手旁观,但却不能让这儿成为曲铭的一言堂。
曲铭听了他这话,警铃大作,觉得他这是在觊觎他的族长之位。
按照名望、对族里做出的共享等资格论,曲氏的族人本轮不到他当的。不过上一任族长是曲清江之祖父,他死后,曲锋才是最有资格当的族长,但因为身体差,很多事都无法处理,这个族长之位才会被支持率相对高的他坐上。
可是他的威望随着他屡次想吃绝户的丑陋行为暴露而日渐降低,他对曲氏一族的贡献也不算很大,因此他这族长之位压根就坐不稳。
>正如曲清江先前所说,论资排辈,在品行都不出众、处事也不公道的情况下,三叔公年纪比他大,似乎比他更有资格。
最近他们跟那对小夫妻发生矛盾时,曲镇要么两不相帮,要么像今天这样阻拦他,可见他早就产生了觊觎之心。
曲铭才不想将族长之位拱手让出,他不想给曲镇攻讦他的机会,于是“将曲锋从族谱上除名”的提议便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赵长夏殴打族人的“恶行”还是被他们大肆宣扬了一番。
在这个“百善以孝为先”的时代,子女忤逆父母、小辈忤逆长辈是被视为不孝、不睦的行为,纵使赵长夏是为了反抗他们的欺压,可只要她动了手,那就是不对的:“曲铭再怎么样,那也是曲娘子的堂伯父,‘他’一个赘婿,怎么敢这么嚣张呢?!”
但他们也就只能在背后批判一下赵长夏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始终是曲家的事情,他们作为外人不好多管闲事。
倒是郑阳家听说了这事,也知道他跟赵长夏走得比较近,便对他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跟那个上门女婿往来了。”
郑阳问:“为何?”
郑阳的家人说:“你不要名声,我们还要名声呢!”
“我若不与他往来,那我去哪里赚钱呢?我若是不赚钱,你们会养我吗?”郑阳不满。
他家人一噎,骂道:“你不给曲家干活,不能去别家干活吗?最近到处都在雇人收割稻谷、插秧,工钱不比你在曲家干得多?都说曲家那小娘子抠门,可不是抠门嘛,就给你那点工钱!”
郑阳被他们说得有些心虚,要知道他可是偷偷藏了三分之一的工钱呢!
“我干得好好的,不换!等立秋一过,大家的晚禾都已经种好就不需要人手了,到时候我还得再另外找活计,多麻烦!”郑阳梗着脖子。
他的大哥眯了眯眼:“老二,你最近顶撞爹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胆儿肥了啊!”
郑阳心里咯噔了下,收敛了神情,道:“这不叫顶撞,只是讨论的声音太大了,听着很凶罢了。这都是在田里说话说习惯了。”
郑家人:“……”
他们觉得郑阳变了,但是听着这话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在田里干活时,都是扯着嗓子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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