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123)
天气越来越炎热,草木渐渐失去踪迹,只有零星的崎岖畸形浑身漆黑没有叶子的鬼爪树还在这里。
约莫一天之后,地面上时而出现幼小的火苗,黎绛影神情恍惚地看向前方,看到了熊熊燃烧的一整座石山。
那石头被神火焚烧了数千年,已经被烧得琉璃化,光芒绚丽多彩,异样华美。这就是火焰山,曾经的凤凰山。
……
火焰城陶氏。
施嫣然坐在床边,守着床上的人质,她时不时便不安地看向南方,只是无论她有多么想亲眼确认月莺和绛影的情况,她也不敢跟过去。
那里是她一生噩梦的起点。
忽然,门被敲响。
“谁?”施嫣然幽幽地飘到门边,用风声震动着询问。
“我是陶氏的人。”那人说道,“你可是黎前辈的人,我们长老听说黎前辈出门了,想让你帮忙送去几样法宝。”
“是吗……”幽蓝魂火在黑洞洞的头骨里跳动,施嫣然微微退后,骨头发出咔哒咔哒声,她阴森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绛影出门了?”
那人便在门前沉默了。
随后,这间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小黑屋,被人从上到下劈裂了开来。
……
真武大陆之南有魔域,魔域之南有火焰山,火焰山之南为虚境。
此时此刻,黎绛影走入了火焰山,黎月莺却在山脚下,手持长刀与人对峙。
没错,是人,且正道之人、魔道之人皆有,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陶氏衣服不太熟的人。
黎绛影苦笑。
她也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守在这里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不错,她和黎月莺是悄悄来火焰山的,但正道里面还有一个能占会算的纪玉荣!
当她看到众人前方的纪玉荣时,一切便都明了了,原来入魔域后便平静下来的正道并非是放弃了追杀黎绛影,而是在纪玉荣的指挥下,到火焰山守株待兔来了!
当这群人露面的时候,李湘水惊慌地劝黎绛影快逃。
黎绛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晚了。”
她已经踏入了火焰山,当她碰触到山上的火苗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浑厚的不可拒绝的意志降临,那是火,是整座火焰山上的神火,它们笑着开心地向黎绛影涌来,将黎绛影包裹住。
“你去吧。”黎月莺背对着她,“本尊,不许任何人妨碍你!只是黎绛影,你给我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知道。”黎绛影踉跄地走进火焰山,她对黎月莺说,“阿月,等我!”
“负隅顽抗!”正道领头人之一,天罗门掌门云知命轻蔑一笑,“黎月莺,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几十人,你如何挡得住!”
“那就尽管来试试!”黎月莺,抽出了长刀。
火焰山之上。
火缠绕着黎绛影,从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窍门里面钻入,炽热的温暖将她团团包围,渐渐地,黎绛影根本无需可以修炼,就感觉自己几乎与这火融为一体。
凤凰妖丹震动着,疯狂吸收火焰,黎绛影能清楚地感受到妖丹在一点一点修复,然后绽放光华。
火不仅炼化了她的妖丹与躯壳,甚至占据了她的识海。
这一刻,火即是她,她既是火,她们的意志融为一体。
到后来,黎绛影甚至忘了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只是无意识地攀爬着,行走着,然后,来到了山的至高处。
这里,有一个浑然古朴的琉璃祭坛。
归来……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那道意志宛如天降一般,占据了她的全部,黎绛影颤抖着,踏上了祭坛。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火、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她浑身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黎绛影——!!!”
“黎绛影!!”
凄厉的呼唤声,猛地将黎绛影的意识拉回来,她一个恍惚,错愕地发现,刚才那竟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真的飞了起来!
只见黎绛影漂浮在空中,整所火焰山的火都在向她涌来,不受控制地钻入她的身体。女子背后展开了一双巨大而华美的羽翼,长发在空中飘散,她睁开了金红色的眼瞳,看向山下众人的时候,宛如神明一般通透无情。
“黎绛影!”黎月莺厉声呼喊,“你给我醒过来!”
怒放的烈焰之花将黎绛影包围,神圣的气息从她身上逸散。
“神凤,是真的凤凰!她化凤了!”
贪婪的人激动地呼喊着,他们越发疯狂地开始袭击黎月莺,黎月莺咬着牙红着眼,长袖无风自动,她握着刀,死死拦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黎绛影变成凤凰了,可是只有黎绛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拉扯着,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志正想要叫她归位。
归位归位……归什么位!黎绛影咬牙长啸一声,这一刻,她感觉的身体正在慢慢虚化。
大地开始颤抖,自她脚下的祭坛开始崩塌,无尽的深渊露出一角。
山下众人无不错愕。
这时,一个裹着黑袍的骷髅人飞快地由远及近奔来,她手里抓着一个被绑起来的正修女子,身上与骨头上尽是血迹。
“我来了……”施嫣然像是哭了一般地说,“月莺,绛影,我过来了!”
自从有陶氏人想要将云阿娇救走,施嫣然便察觉出不对,她开始害怕,开始恐慌,于是她强忍着令她痛苦的火与光,在众人的围堵下,带着云阿娇过来了!
求求了,让她救她们一次吧!
“阿娇!”云知命见到女儿,不由神情巨变。本来派人去悄悄救人,没想到却没有救出来。
“爹!”云阿娇害怕地颤抖着。
纪玉荣抬起脸,用盲眼看向黎绛影。
李湘水躲在石头后,恨得跺脚,她能感觉到,黎绛影身上正产生了一种不可妄测无法挽回的变化!
而黎绛影,她仰面看向头顶,那里是明亮的虚空,低头看向脚下,那里是无尽的深渊,而火焰山之外,人们正在为自己的欲.望争斗。
这一刻,她仿佛领会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还不懂。
她能感觉到,自己即将与什么融为一体,她即将死去……不,不是死亡,是介于生死之间,永恒不朽的状态!
当最后一缕神火被黎绛影吸收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清亮的唳叫,随后,天崩地裂,山石破碎,猛烈的红色光芒从黎绛影身上绽放。
耀眼夺目,染红了整片天空的火,形成了火焰凤凰的形状,映进在场所有人的眼中,这将是他们永生不忘的画面。
此时此刻,黎绛影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她趁着自己还清醒,狠心斩断了与李湘水的契约,否则,若自己与那不可言说的什么融为一体,李湘水……会死。
躲闪角落里的逐月魔尊大人一愣,看向空中的人影:“黎绛影,你……你可一定要活着,等你下来了,本尊定要把你大卸十七块!”
汹涌的气势爆发,李湘水节节攀升,从后天境一路恢复到先天境。
她冷笑一声,冲到了黎月莺身边,为这个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女人分担压力。
黎月莺、李湘水、施嫣然……还有数不清的人,他们畏惧着、厮杀着、又不可避免地仰望天空。
黎月莺分神了,因为黎绛影,她被人伤了一次又一次,却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
她怔怔看着天上的黎绛影,然后向她奔跑,仿佛自己只要快点再快一点来到她身边,黎绛影便不会离开。
而黎绛影,在一片火红到令人看不清的光芒之中,感受到有什么抱住了自己。
她感觉自己即将化为虚无与永恒,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身体,要让她归位。
可是……归什么位?她不要!
不!!!
黎绛影在内心嘶吼着,然后,仿佛有谁在耳边轻轻叹息,她睁开眼晴,在虚无中看去,看到了那个透明如水晶,却又遍布裂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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